第五十八章 路过了一只落入蛛网的蚂蚁……
巴掌大的后视镜里, 两人看见前排“司机”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此人大概三十来岁，一头污糟的乱发, 脸上戴着折断后又被透明胶缠起来的的黑框眼镜，尖嘴猴腮，看上去精神状况很不正常。
小朱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语无伦次道：“你……你是谁, 我们的司机呢？”
此时车正开在高架上, 是出城的方向, 车门紧锁, 车上应该被放了信号屏蔽仪, 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都打不出去也发不出去。
鱼知意心里一紧, 不动声色地将小朱护在身后。
“司机”脸上带着神经质的笑, 他面色通红, 语气因为兴奋而颤抖着, “贱女人、贱女人，你毁了我的小妍，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人不停重复着“小妍”、“贱人”、“让你付出代价”之类的话, 鱼知意终于注意到，他身上穿的黑色T恤好像是Jewels7的应援服，上面还印着许思妍的卡通形象, 应该是许思妍的一个狂热粉。
车门紧闭，车速飞快, 鱼知意翻遍了脑海中所能回忆起的所有自救方法，无奈地发现，两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观其变, 看这人会把她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辆幽灵般的黑色老桑塔纳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保姆车后面。
车上的人见保姆车偏离了预定路线，轻“嗤”了一声，将烟头扔出了窗外。半开的车窗映出男人轮廓生硬的脸，他脸上长了不少皱纹，还有一道贯穿左脸的凌厉刀疤。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了城市边缘的一个老旧小区。
疑似变态的“司机”拉开车门时，小朱用尽攒了一路的勇气，出其不意地拿着手里的修眉刀冲向对方，连鱼知意都被吓了一跳。
“司机”似乎没想到她还敢反抗，有些狼狈地躲开了这一击，紧接着一巴掌拍在小朱脸上，“贱人！”
小朱被打得耳鸣，眼睛也看不太清，鱼知意扶住对方，脸色阴沉极了。
她看得出面前这个男人虽然瘦，但力气很大，她不想激怒这个明显不正常的人，而是试图谈判：“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司机”嘴里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他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死贱人，你亵渎了我的女神！我要你跪下给小妍道歉，我要你让当着所有人向小妍赎罪！”
“……”
这人看上去无法沟通。
对方绑她的时候，鱼知意一边偷偷藏起小朱掉在一边的修眉刀，一边在心中祈祷没等到她们回去的常乐早点报警找到她们。
“司机”将不太清醒的小朱绑好，用胶布封了她的嘴扔在车上，之后用力地关上车门，粗暴地拽着鱼知意往楼上去。
这人住的地方贴满了许思妍的海报，还有各种角度偷拍的照片，以及装裱起来的丝袜、内衣、高价拍得的打歌服等，整个房子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鱼知意被安置在卧室内的一把椅子上，“司机”又搬来一个半人高的支架，不停摆弄着上面的设备，鱼知意猜测他应该是要直播。
半晌，直播开始，起初直播间并没有什么人，直到有人认出了镜头里狼狈的鱼知意，一时间，直播间人数激增。
【什么情况，Z君真把鱼知意绑来了？】
【只是长得像的人吧，那个贱人家里那么有钱，身边肯定很多保镖，哪那么容易得手？】
【长得像也够咱们出气了啊，Z君牛逼！】
【不对啊，我看这女人身上的衣服，不就是鱼知意粉丝今天发的下班图里穿的吗？】
……
这个直播平台不是什么正规的大平台，以小众猎奇为卖点，聚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变态，网名叫Z君的“司机”以前会在直播间展示自己的藏品，吸引了一大批许思妍的死忠粉。
之前直播间就有不少粉丝口嗨，说要让鱼知意也身败名裂，给许思妍报仇，但都只是网上发泄罢了，谁也没想到会有人真的动手，这是只有真的疯子才干得出的事。
“司机”戴着一个怪里怪气的滑稽面具出现在镜头里，声音也经过了特殊处理，他抓着鱼知意的头发凑近镜头，语气带着病态的激动，“小妍，你看，我抓住这个贱女人了，我这就帮你出气。”
说着，他扬手扇在鱼知意脸上，清脆的响声让直播间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说！你错了吗？”
鱼知意嘴角渗出一丝血迹，鲜红的巴掌印在白皙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直播间里群情激奋。
【让她跪下！给小妍道歉！】
【Z君下手太轻了，应该用刀片划花她的脸！】
【贱人！贱人！】
【扒她衣服！】
所有人都疯魔了，白日里这些人披着人皮，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变态的癖好，将自己伪装得跟正常人一样。如今隔着一条网线，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这些人再也困不住心底那头野兽，反正口嗨又不犯法，动手的也不是他们。
“司机”在直播间众人的鼓舞下像是高|潮般手舞足蹈着，他翻箱倒柜拿出了一张许思妍的人形立牌，对着鱼知意道：“贱人，跪下，说你错了，说你才是荡|妇……”
慢慢的，直播间也涌来了正常人，有人报警，有人@管理，有人疯狂刷屏阻止，之前还疯狂叫嚣的变态们非常懂得趋利避害，已然偷偷注销账号。
然而陷入疯狂中的“司机”已经不再看直播页面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膝盖被强压着砸向冰冷的地面时，鱼知意倔强地抬起头，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从来没有人能强迫她向谁低头，上辈子和她斗了那么多年的后妈董雅不能，面前这个变态当然也不能。
“你觉得是我、咳……错了？”鱼知意清了清嗓子，笑容残酷又冷漠，她环视了一圈墙上的照片，有点恶心地道：“你每天跟踪许思妍，还能偷到她那么多私人用品，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吧？”
“司机”像是察觉到了她要说什么，慌乱地道：“住嘴、你住嘴！”
“墙上那张化验单是她的吗？”鱼知意知道有人报警了，在警察来之前，他们还能聊很久，她很期待击溃面前这个变态的心理防线。
“司机”仿佛被人踩住尾巴般跳了起来，疯狂去撕墙上那些被他珍藏的照片，“不是，不是，你乱说，小妍不是那样的，小妍没有打胎……不，是那个孩子本就不配来到这个世上！”
此时的直播间已经被全员禁言了，鱼知意知道一定是警方接管了控制权，警察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楼下，一辆黑色老桑塔纳停住，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拉起衣服上的帽子罩住头脸，缓缓走进了楼道。
“唔、唔……嗯！”见有人，保姆车内的小朱不停挣扎着，但那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或者说，那人没有理会她。他只是路过，像是路过了一只落入蛛网的蚂蚁。
恍惚间，小朱好像看见了那人袖口一闪而过的寒光，她不敢再出声了。
那紧锁的车门，原本是为了禁锢她的，此刻却成了她的保护壳。
“咚、咚、咚……”
玄关外传来一阵沉闷的敲门声，房内陷入疯狂的“司机”扔下一地碎纸，不耐烦地道：“谁呀？”
没有人回答，敲门声仍在不疾不徐地响着。
冷眼旁观“司机”发疯的鱼知意感到一丝不对劲。门外的应该不是警察，警察没可能这么快找来，而且如果是警察的话，一定会伪装成经常出入这栋楼又不引人注意的人员，像是快递员或者社工。而不会像这样，挑衅般用同一个频率敲着门。
“妈的。”
“司机”骂了一句，很是生气的样子，好在他还存有一些理智，他关掉了手机上的直播，又虚掩上卧室门，才转身向客厅大门处走去。
鱼知意在他转身的刹那手上发力，终于用修眉刀割断了绳子，又迅速弯腰去解自己腿上的束缚。
她听见“司机”骂骂咧咧地开了门，“你他妈谁啊？”
没人回答。
又过了几秒，鱼知意听见了水流喷射的声音，然后是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咯……咯……”这是人呼吸道堵塞发出的呛咳。
鱼知意瞬间冷汗直流，她不敢想象此时大门处都发生了什么，只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跟脚上这该死的绳子斗争。
客厅的脚步声逼近，鱼知意额角青筋直跳。
虚掩的门被人推开，正弯着腰埋头解绳子的她视线很低，只看见那人半蹲下来，用一张味道刺鼻的帕子捂向她的脸。
腿和椅子绑在一起的她避无可避，下意识地连人带椅子往旁边一倒。
她整个人侧躺在地上，抬头的瞬间，她撞入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这双眼睛带着常年睡不安稳的青黑色眼袋，整张脸最过醒目的莫过于那道刀疤，鱼知意凝视着那道疤，眼前的天地都旋转起来。
到底是没能逃掉，她觉得那帕子的味道刺鼻，说明她已经吸入了上面的东西。
视线变得模糊，继而是一片漆黑，周围的一切都远离了她，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声音、光线和气味。
失去知觉前，鱼知意终于想通哪里不对劲了。
郑婷提醒她体育馆出口通道里，有人混在人群中暗中窥探她，那会儿变态“司机”已然驾着车在通道尽头等她乖乖落入陷阱，那么当时郑婷在体育馆看到的人又是谁呢？
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吧，这个比虐猫变态还让郑婷不舒服的人。
鱼知意觉得他应该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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