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结局（上）373

　　但是兰珮莹一个闺阁女儿家失踪的消息，不便大张旗鼓叫太多人知道，谢萧舟便用眼神示意了思阳一下。

　　思阳会意，下马将沈宏茂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沈宏茂先是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了昨夜京城里排查了一夜的缘由，竟是沈彦瀚那反贼劫走了臻郡主；接着便是感动，太子殿下对他们京城沈氏这一支竟然如此信任，这份情意，恩重如山。

　　沈宏茂喉头一哽，他肃立又对谢萧舟行了个军礼：“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殿下尽管放心，属下心中自有分寸，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众人兵分两路，朝西朝北而去。

　　谢萧舟一马当先，沿着官道策马狂奔，北方的冬季，冷峻寒冷，粮食早已收割光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田野上，只有这一队人马，像一只黑色的箭离弦而出，铁蹄踏碎了这荒原上平静的清晨。

　　冬日的冷风刀子般刻在谢萧舟早已被冻的没有温度的面庞上，他的容颜本就线条硬朗，这一刻更添了许多冷峻。

　　官道旁灰色的村庄、掉光了叶子的树、井边打水的妇人……这些景物从谢萧舟的眼前呼啸而过，他看见了这些，却又完全没看见这些。

　　只因对他而言，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人，一件事，别的，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若是那个人不在了，那这个世界，他这一生，也都没有了意义，再次白活一世罢了。

　　*

　　日落，天黑，日出，天明。

　　这座破庙里相当清静，半天一夜的功夫过去了，莫说是没有人来，连野鸡野兔子也没见到一只。

　　但不管怎么说 ，天总算是亮了，阳光照到了兰珮莹的脸上，清澈金黄的晨光映衬下，她的皮肤苍白而透明，像一块易碎的水晶。

　　这线阳光顺着缝隙慢慢移动，光斑越来越大，越来越浓郁，最后笼罩了兰珮莹的全身。

　　在冬日暖阳温柔的照拂下，兰珮莹失温的身体慢慢暖和起来，那融融暖意，让她舒服地嘤咛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兰珮莹昨日傍晚昏迷之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她若是不在山里被冻死，夜里也会被猛兽咬死，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亏了佛祖保佑，她又见到了一次，或许因为这里再破烂也是佛祖的地盘，畜生们亦有敬畏之心吧。

　　沈彦瀚去哪里了？

　　兰珮莹努力转动眼珠，看见了躺在不远处地上的沈彦瀚，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躺在那里很久没有动过，连呼吸的起伏也不分明。

　　她想，她身上有上好的裘皮避寒，才熬过了这个冬夜，他穿着一身乞丐的布衣，会不会是已经冻死了。

　　兰珮莹的心情顿时十分复杂，她不知道沈彦瀚把她掠来打算做什么，但其实在这次的事情之前，她虽然厌恶他，倒也不至于到了想要他性命的地步，沈家落得如此下场，虽说是咎由自取，她也有过转瞬即逝的一丝怜悯。

　　但这一刻，她实实在在地觉得，他死了的话，很好。

　　身处将门，兰珮莹虽然不会习武，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事情，比如被点了穴道的人，即使不被解穴，随着人的血脉运行也可以慢慢冲开穴道，快则四五个时辰，慢则一个昼夜，便可以恢复如初，行动自如了。

　　想到这里，兰珮莹立刻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调匀呼吸，祈祷自己快点恢复。

　　兰珮莹努力了一阵子，无意中动了动手指，忽然发现她的小手指关节已经可以动了，兰珮莹大喜，这说明她的身体已经有了知觉，很快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背后突然穿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兰珮莹心里咯噔一下，沈彦瀚醒了。

　　沈彦瀚坐起来，眼神木愣愣的，冻僵的脑子让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如今这是个什么状况。

　　瞧见兰珮莹还在，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惊恐地看着他，他放下心来，来到兰珮莹身边蹲下：“阿莹，你醒了，你没事吧。”

　　他想去抚摸兰珮莹的脸，兰珮莹嫌恶地闭上了眼睛，他便改去捉她的手，拿起那只玉白莹润的小手，他忽而发现她手背上布满淤血和青紫。

　　沈彦瀚跪在兰珮莹的身边，一副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好的样子：“阿莹你疼不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兰珮莹看着他，很想说，明明是你把我弄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她怕会激怒他，不敢开口，只用一双极美的眼睛瞪着他，无声控诉。

　　沈彦瀚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吃药，对，咱们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把塞子拔开一扔，里头的十几粒药丸全部倒在手心里，往她嘴里塞。

　　兰珮莹想扭头躲避，但是她的穴道还没解开，浑身僵硬不能动，她便拼命闭着嘴，可是沈彦瀚的一只手像铁钳子掐在她的下颌骨上，逼着她张开了嘴，被迫把那些药丸全咽了下去。

　　沈彦瀚痴痴地看着兰珮莹，用皴裂的手抚摸她的羊脂玉般细滑的脸，喃喃道：“阿莹，你马上就是我的女人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你知道我等得有多辛苦吗，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真的很喜欢你，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东西……”

　　沈彦瀚的触摸，让兰珮莹浑身发抖，她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述说，慌乱无措之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寡言冷漠的脸。

　　原来在她心底，她一直为那个人留着位置，年少时一眼动心的人，永远也无法真正忘记。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想念他，甚至希望看见他宛如天神降世般出现在她面前，救她于倒悬之中。

　　就像前世，滔天大火中，她明明知道，他不会来救她，却依然存着一丝奢望，盼他能浴火而来，将她拉出火海。

　　只是这个念头，那时候的兰珮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蠢，前世她一直以为，谢萧舟没有爱过她，她最后是带着绝望和无助走完了短暂可悲的一生。

　　直到这一世她才知道，她爱过的那个男人，前世也是爱过她的，他不顾一切地去救她了，只是晚了一步。

　　听着越凑越近的沈彦瀚的呼吸，兰珮莹的眼泪落下来，今生，看来那个男人又要晚一步了，或许冥冥之中一切早就注定了，他们就是无缘无分。

　　兰珮莹在哭，沉浸在自说自话里的沈彦瀚却丝毫不以为意，他越说越亢奋，站起来疯了一样地挥舞着手臂：“我们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夫妻了，佛祖就是我们的见证人！”

　　兰珮莹猛地睁开眼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这是佛祖的清净地，你不能在佛祖面前行那等荒唐苟且之事，会遭天谴的。”

　　沈彦瀚张着嘴哈哈大笑：“你说的不对，我俩之间欢爱怎么能说是苟且之事，明明是夫妻伦常！”

　　兰珮莹恐惧到了极点，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沈彦瀚，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的身子，我可以把自己给你，只是我恳求你，若你真如你方才所言那般，喜爱我、珍视我，请你不要伤害我的性命，事后你放我走可以吗，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见过你。”

　　沈彦瀚的眼神直勾勾的，他奇怪地看着兰珮莹：“阿莹，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咱们既然做了夫妻了，事后自然是要一起上路的，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在世间呢？你不要害怕，黄泉路上，有我护着你，不会有小鬼敢伤害你的。”

　　他居然要带她一起死！

　　兰珮莹的冷汗汹涌而出，渗透了贴身的衣物，她惊悚道：“你刚才喂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沈彦瀚好像魔怔了一样，他根本不管兰珮莹说了什么，只顾着自说自话，又是哭又是笑：“阿莹啊阿莹，我本想许你一世富丽繁华，我本想让你鲜花着锦。天下女人有的一切，你有，天下女人没有的尊贵，你也有，而现在我只剩下我自己能给你了。””

　　他说着说着，开始疯狂地大笑：“哈哈哈，全没了，一切全没了，只有我自己了。”

　　兰珮莹越发恐惧，却又无计可施，好容易等到沈彦瀚安静下来，她刚想说些什么安抚他拖延时间，他却疯疯癫癫走了出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桶桐油，围着破庙四处泼洒。

　　兰珮莹虽然看不见沈彦瀚在外头做什么，但是鼻尖闻到桐油的气味，她一瞬间感到深深的恐惧：“你在干什么，你当真疯了吗？”

　　沈彦瀚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呼哧呼哧用力吹吹燃了，狂笑着将火折子扔在地上，桐油见了火，瞬间便被点燃了，火顺着风势，呼啦一声涨了起来，围住了这座破庙。

　　火光中，印着沈彦瀚狰狞的笑脸：“老子没疯，是他们疯了，他们全疯了，老子就是要魂飞魄散，老子让他连灰都找不到，老子看看谁还能砍掉老子的脑袋!”

　　他如癫似狂地脱下自己的衣裳，又一件一件将它们抛入火中，很快便把自己剥得干净，接着扑过来脱兰珮莹的衣服。

　　兰珮莹僵硬了许久的身体，在烈火的包围炙烤中，出了满身大汗，她的穴位此刻终于解开了，沈彦瀚靠过来的一瞬，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想要冲出火海。

　　沈彦瀚暴怒而起，飞起一脚将兰珮莹扫落，他薅着她的领子，推搡着狠狠将她按在了地上，像要碾死她一般。

　　贴地的一瞬间，兰珮莹后背剧痛，头脑嗡嗡地鸣响，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撞碎了，鼻腔中腥甜的液体涌出，立刻变成血痂干涸在脸上。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她忽然想起了前世，前世也是这般，她很想哭，可是到处都是火，高温烘烤着，她的眼泪没出眼眶便干了，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兰珮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今生前世许多事情混乱地在脑海中浮现，她上一世悲惨，她觉得同自己钻牛角尖脱不开关系，所以她没怪过谁，今生也没想过找谁复仇，只想跳出前世的一切，平静安稳的过完一生，也算不枉投生为人一次。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佛祖已经给了她这般重生的机遇，为何又叫她今生依旧如此坎坷，甚至连生命的结局，都同前世一样，亡于火。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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