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争执 ·81
哈维尔不知道娜塔莉娅又对真爱有了新的领悟，他只觉得委屈极了, 他卑微地小声说：“我哪儿做得不好，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憋了回去。
娜塔莉娅也不是很懂：“说不清的感觉，也许是我们不契合？”
她的大脑芯片里装着各种各样的知识，可以说是行走的百科全书，但这种问题毕竟还是要靠实操来累积经验，光纸上谈兵是谈不出什么来的。
哈维尔沮丧地垂下了眸子。
娜塔莉娅看了看他，捏起一根手指饼干，往巧克力酱里蘸了两下，拉出一根浓稠的丝，递到他嘴边：“哈维，你吃。”
哈维尔摇了摇头。
如果娜塔莉娅是个人，她也许就能看出他周身浮荡的低气压，可惜她不是。
她十分自然地将饼干送进自己的嘴里，啃出清脆的“咔嚓”一声，把车上小孩都给馋哭了。
显然甜的东西还是合她胃口的，她没心没肺地一连吃了好几根。
车夫忽然叫道：“哦，老天！女士先生们坐稳了，前方有个水坑！”
娜塔莉娅向前看去，哈维尔再次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护住。
一阵堪比小型过山车式的颠簸后，马车再次进入平稳行驶，两个人的视线相接，哈维尔率先偏过头去，收回了手。
娜塔莉娅也没什么话要说，于是打算继续吃饼干，当她发现巧克力酱上出现了一点陌生的痕迹时，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她扭头看向哈维尔，假装和他搭腔：“哈维。”
“啊？”哈维尔立刻回答：“怎么了？”
娜塔莉娅维持着看他的动作，一只手猛地向右一抓。
“呜哇——”
右边的小男孩放声大哭起来。
娜塔莉娅这才缓缓看向小男孩，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没舔干净的咖啡色，伸出去偷挖巧克力酱的手被她紧紧抓住，疼得他眼泪鼻涕直冒。
“不要哭，很丑。”娜塔莉娅冷声开口：“偷吃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行为。”
她那张脸本就透着凉意，这样面无表情地质问人的时候，就算是一米八的大汉，恐怕也会在气势上被压一头，更何况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小男孩哭得更厉害了，求生本能使他用另一只手握成小拳拳，不断打砸娜塔莉娅的手背，两条小腿胡乱蹬着，鞋底上的污泥还蹭到了娜塔莉娅的裙子上。
小男孩的姐姐，也就是娜塔莉娅斜对面的大眼少女求情道：“请不要这样！我弟弟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请您不要这样粗鲁地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求您了！”
娜塔莉娅微微蹙了蹙眉。
她对面的老婆婆也帮腔道：“哦！瞧瞧，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位尊贵的小姐，要知道这对姐弟两人身上的行头加起来，也不如您裙子上的一根蕾丝昂贵，何必为了这点巧克力酱动怒呢？做人还是要善良一些、大度一些，不是吗？”
老婆婆阴阳怪气地说完，大眼少女也被触动了神经，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自己这辈子都没穿过娜塔莉娅身上那种裙子，他们就连一顿饱饭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换，多么可怜，等等。
车上的其他人也都是饱受生活磋磨的，他们瞬间共情了起来：
“呵！富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而已，真以为自己可以仗着有钱为所欲为吗？”
“就是！竟然为了一点巧克力酱，对一个可怜的七岁孩子动手……”
娜塔莉娅听着这些，内心的烦躁值已经达到了顶点，她此刻只想一个激光扫射，不，用手把这些人的嘴全部撕烂。
她想起之前在莱尔身边，被他天天打压的日子。莱尔的身份地位高，身边总是不乏各种狗腿子，当他欺负她、辱骂她的时候，那些狗腿子帮腔时的嘴脸像极了马车上这些人。
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停！”哈维尔高声喊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薄怒：“你们最好别再说了。”
他拉住娜塔莉娅抓小男孩的那只手臂，轻轻拍了两下，安抚道：“喜欢吃的话，下次我给你买一大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个……要不就给了这小孩吧？”
都脏了。
他没把这句话明说出来，对于他这种老洁癖来说，别人碰过的食物简直就是脏他.妈给脏开门。但他还是想给这对姐弟留一点面子。
但对于并不懂什么说话艺术的娜塔莉娅来说，哈维尔的说法无疑像是在偏袒其他人，而不是向着她，她歪了歪脑袋，心里的最后那点耐性瞬间消失了，压抑的怒火如火山里的岩浆，亟待找个口子喷发出来。
不论谁拦着她。
“唔……”
比怒火先涌上来的，却是一阵反胃感，娜塔莉娅松开小男孩的胳膊，捂住了嘴。
看来她的消化系统消化不了巧克力和饼干，她又要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了。
“怎么了？”哈维尔轻拍她的后背，“是不是晕车了？”
晕个头。
哈维你个笨蛋，笨死你算了。
要是换做以前，娜塔莉娅可能就直接吐在马车上了，吐对面的老太婆和大眼睛一身。
但是现在……
她四周巡视了一圈，拎起裙摆跳下了马车。
“你去哪儿！”
哈维尔想要拦她，却只摸到了她的一角裙边。
他打量了一下马车的高度，默默咽了口口水。
好、好高的样子……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车上的人：一人占了俩座位的胖老太婆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娜塔莉娅远去的背影；大眼少女则是松了口气，看着小男孩笑嘻嘻地捡起娜塔莉娅丢掉的饼干盒子；其余人虽然神色各异，却大都是同情这对姐弟，并对娜塔莉娅这种“恶霸富人”嗤之以鼻。
哈维尔看着即将将饼干送进嘴里的小男孩，道：“别吃了，那是别人掉在地上的，你连这点尊严都没有吗？”
这句话无疑是刺痛了一车穷人的心，少女再次哭了起来，落泪道：“您没有穷过！怎么知道穷人可以为了生存，将尊严舍弃到什么地步！”
眼看其他人就要再次开口帮腔，哈维尔先发制人道：“为了生存？我看不见得。”
老婆婆掀起干瘪的眼皮，“哦？”
哈维尔不紧不慢地俯身，将小男孩手里的饼干盒夺了过来，金眸直视着少女道：“如果只是捡别人剩的东西吃，那可以说是为了生存舍弃尊严，可你弟弟是先偷吃了别人的，还不觉得自己有错——你们连脸都不要了，还提什么尊严呢？”
他说话时的神情并不凌厉，甚至那张俊美过头的脸上还能找出几分柔和，语调不紧不慢，却在“偷”字上下了重音，仿佛一柄利刃精准刺入人内心最隐秘的地方。
“你、你……”少女差点要被他气得现出原形，但她咬牙忍了下来，继续哭诉道：“我弟弟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啊……”
哈维尔平静看着她虚伪的哭相：“他不懂，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懂吗？”
少女被他问得喉头一哽，小男孩则是默默垂下了脑袋。
老婆婆实在看不下去，再次操着自己的大嗓门开口道：“哦！瞧瞧，这是在说什么！这位尊贵的先生，一盒饼干的价格连您衬衫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何必为了这点东西逼问一对可怜的姐弟呢！虽然我也不富裕，但如果是我买了一盒食物的话，我可是很乐意分给同行乘客的！唉~”
少女感激地看向她，一双闪着泪光的大眼睛不断眨巴着，“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哦！是吗？那您可真是太善良了！”哈维尔模仿老婆婆的口气说完，冷笑了一声，“不过……这位肥胖的大妈，您知道富人的财富从哪里来吗？当然是一点点积累来的，那么如何积累呢？”
他起身，在全车人注视的目光下，将纸盒里的饼干“哗啦”一声全部倒在外面，任凭车轮将它碾成渣滓，最后把盒子也扔了出去。
“积累财富第一步，珍惜食物，不要把食物分给野狗……和那些不要脸的穷人。听着，富人从来不欠穷人什么。”
“你……！简直是……”
哈维尔打量了一遍老婆婆肥胖的身躯，啧了两声道：“只长岁数和肥膘，不长脑子。”
老婆婆：“……”
哈维尔又对少女语重心长道：“平时不要喝那么多茶，把买茶的钱省下来给弟弟买零食多好？看你的脸，都和绿茶一个色了。”
大眼少女听了这话，一张脸竟然真的给活生生气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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