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游119
“你知道吗,她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事。”顾尘拿出帕子擦手,笑意仍未散去:“她喜欢直接,给人挖坑也是不带掩饰的坑。”
身旁的侍女斟酌了一下,才试探性地开口:“那岂不是很好避开?”
“避开?”
顾尘的反问是质疑、是驳斥。
她敛了笑,微抬下颌,五官的温柔线条被抹平,就透出一股子冰冷薄情,语气从暖春三月陡然直下,如坠冰窟。
“迟倾偏爱断掉敌人的后路,再勾着赶着,让人走上她定好的路线,到时候哪怕你明知有坑,也不得不跳。”
“呵,性子真恶劣。”
说完丢下已经揉皱的手帕,转身竟是欲走。
“小姐,若是我们强攻,迟府并非不可取。”侍女赶紧叫住顾尘,想劝她回心转意。
要是能把谢年年控制在手里,就能让迟倾投鼠忌器,胜算可大大提升。
“迟倾留在谢年年身边的人,恐怕比留在天枢司的人多。”顾尘嘴角微勾,讥讽道:“那块仿品应该是谢年年的手笔。”
她走得很快,并没有因侍女的话而放慢脚步。
落日的最后一点辉光洒下,在暖黄的院墙上映出影影绰绰的树枝房檐,和人影交织成模糊的画。
顾尘偏头,盯着墙上的影子半响,蓦然开口询问:“来说说你如何拿到这块仿品的。”
还捧着木盒的人诚惶诚恐地低头解释:“属下无能,他们盯得紧,故没有多做检查。”
“哦?那你知道你被人跟踪了吗?”
此话出,侍女惊愕回头,当然什么都没发现。只余空荡荡的长街,和快被地平线完全吞没的太阳。
“罢了。”顾尘拂袖继续走,语速极快地吩咐:“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做完此事,你就想办法离开大越吧。”
她让旁人走,却半句不提自己如何,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分明是存了鱼死网破之意。
“小姐三思!我们仍可调动天枢司六部,并非没有退路”
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因为她抬头看见了顾尘的背影。
分明是广袖素衣,青丝以玉簪束起,娴静温婉,却像是从严冬里捞出来的花。
单薄的花瓣被冻结成剔透的冰晶,连脉络都分明,锋利又脆弱。
“可我不愿退。”顾尘如是说。
*
谢年年已经跟着叠影转了将近半时辰,快到宵禁,还是没找到迟倾。
凤京的宵禁是从上次仓库爆炸后开始施行的,现在都还未结束。每快到戊时大街上就已经行人稀疏。
她赶在食店收摊前买到了最后一杯花蜜水,捧着小口小口地喝。
眼看叠影也满头雾水的样子,她才问:“叠影,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应该是在天枢司。”叠影开始不自觉地搅衣袖,有些不确定地喃喃自语:“也有可能中途又去做别的事了。”
她埋头自顾自地走,谢年年余光能瞥见她拧着的眉,和被捏得皱巴巴的袖子。
见小孩开始纠结起来,谢年年揉了揉叠影的头,宽慰道:“没关系,是迟倾的问题,她都不怎么带你,怎么教人呢。”
“并非,是我自己想去帮忙的。”听谢年年这么说,叠影摇摇头反驳:“我想多学点,就能帮师父多做点事。”
天已晚,辰星也随意散落着,东一点西一点。
因着宵禁,街上亮着的灯笼也少,往远处看就是模模糊糊的大团黑色,像是藏着张牙舞爪的怪兽。
许是夜色太浓,直到走到熟悉的梧桐路,谢年年才发现快走到天枢司门口了。
浓墨般的前路里乍然钻出个高瘦身影,把正在发呆的谢年年吓了个正着,赶紧去够身前叠影的衣摆。
叠影没动,压低了声音:“没事,是白厌。”
是熟人,谢年年又安下心来。眼见那个人影晃悠过来,朝叠影咧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的。
他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小叠影,你怎么在这,想来帮忙?来,跟哥去看——”
本来想说看热闹的,但走近了他才终于注意到叠影身后的谢年年,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惊恐。
“小祖宗,赶紧带老板娘回去,今天没那么简单。”
原本计划被顾尘突然的行动打乱了,天枢司也没留下多少能打的人,如果谢年年此时还在外边,白厌可不敢保证她的安全。
“好。”小孩很听话,也没多问,反手逮住谢年年的手要拉她回家。干脆直接跑了起来,执行力超强,并且不打折扣。
而谢年年只好任由叠影带着,艰难地扭头叮嘱白厌:“帮我看着点迟倾。”
“啊?迟倾不在,她”
可能是叠影着急带谢年年回家,转眼就跑出老远。白厌的话被抛在身后,谢年年没能听清。
她没功夫纠结,面前的小孩跑得太快了,必须得很努力才能跟上。
穿过人少的梧桐路来到主街,能见到零星几个步履匆忙的行人,叠影才肯慢下来。但也没慢多少,还是疾步走着,生怕出意外。
且叠影专挑有遮挡的阴影处走,不肯让谢年年暴露在大街上,谨小慎微到了极点
叠影还好,毕竟从小就锻炼,这点路不成问题,但谢年年可就吃不消了。
她只觉得嗓子里干涩得厉害,像咽了口铁锈,却忍着没吭声。
谢年年心知满脸严肃的小孩在担心自己,也不想拖后腿。
“哒哒——”
马蹄声在静悄悄的主街上格外的清晰,不远处能看见摇晃的灯影。
有车队往这边移动,在临近宵禁时还能这样大张旗鼓出行的人非富即贵。
精神本就紧绷着的叠影也不管是什么人,立马拉着谢年年躲到杂物堆后。
还试图去捂谢年年的嘴。
谢年年被逗笑了,想让叠影别这么紧张,于是语气轻松:“别担心,我运气总不可能那么坏,刚好就撞上刺客。”
“不是!”叠影拉着谢年年蹲下,语速极快地解释:“有脚步声。”
从四面八方来。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锋利的箭矢钉在木质车辙上一声闷响,拉开了这场刺杀的序幕。
突然出现的蒙面人与车队的护卫战至一团。
刀剑碰撞声分外刺耳,房檐上挂着的灯笼被箭矢击落在地,在谢年年面前碎成四散的火花。
这下不用叠影提醒,谢年年自己就捂着嘴往暗处躲。还真有这么倒霉!哪怕明显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也怕被牵连到。
只是被刺杀的是谁,敢在大街上动手的又是谁?和迟倾有没有关联?她脑子转瞬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
绝对不能受伤,否则就是在往迟倾心尖上插刀。
叠影已经解下了剑,牢牢把谢年年护在身后,竖着耳朵仔细听动静,一只手还紧紧攥着谢年年,随时准备带她走。
灯光微弱,透过稀疏缝隙却足以让谢年年看清马车上跃下来的身影。
横眉怒目的中年男人,哪怕形势逼人,也镇定自若地挥刀挡下一只流矢。
“顾尘,你想先发制人?在这里动手未免太过愚蠢。”甚至态度还挺傲慢。
相比之下另一道清透的女声就柔和得多:“统领大人不也是这么想的?这都多少年了,你们脱罪的方式还是老样子。”
“哼。”中年人冷笑,似是局势尽在掌握之中:“晚了,你留下的所有信件和证据已经被我交出,恐怕你也没想到那些东西全留在我手中。”
确定了俩人的身份,谢年年又往里挪了几步,她拉拉叠影的衣裳,朝着不远的巷口比了个手势,是在问能不能绕路离开。
不说别的,她可不想在这时候被顾尘逮住。
叠影拧眉摇摇头,那条巷子是死路。
对于中年男人的嘲讽,顾尘毫不在意地轻笑:“不晚,毕竟我不想销毁证据,只想要你的命!”
语毕剑出鞘,细长的软剑直取面前人的脖颈,被刀一挡,又转势如蛇般缠绕而上,不肯放过。
软剑本就变化多端,她出剑角度又格外的刁钻,看似绵软实则锋锐,简直让人防不甚防。
但禁军统领也是层层选拔上来的,武功本就不弱,一来二去竟能与顾尘战个平手。
局势焦灼,两帮人马打得难舍难分。但谢年年注意到不知何时起,从高出而来的箭矢消失了。
谢年年往叠影身后缩了缩,她注意到小巷里突然钻出一队黑衣人,如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混乱的战场。
明显是训练有素,不管是蒙面人还是穿铁甲的护卫,都往死里下手。
感觉不对,谢年年边盯着那些人的动作,边可劲扯叠影的衣袖,不知从何而来的危机感让她更想离开了。
第三方的出现让场上的人俱是一愣,连打斗的动作都停滞些许。除了顾尘。她收招挡下侧方而来的冷剑,却“不经意”露出个破绽。
被中年男人抓住空挡,这刀势如破竹,眼看顾尘是避无可避。
“铛!”
银光撞上刀身,打偏几许,让刀锋只堪堪擦破顾尘的衣裳。
暗器顺势钉到谢年年不远处的柱子上,线条流畅优美,是一枚小巧的蝴蝶刃。
刀剑碰撞声渐渐稀疏,顾尘和禁军统领同时停手。
“迟倾。”
这是顾尘的声音,还带着些调侃:“若非我故意出错,大概到结束都见不到你一面。”
有夜风穿过,吹得谢年年一哆嗦,她总算明白自己的危机感从何而来。在这种情况下被迟倾发现,她估计得半个月出不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发出土拨鼠尖叫,一章居然写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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