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兰桡意为舟,江河以济之。……129

  不多时,门开了。

  沈郎中擦净手上的血,将沾血的帕子递给一旁的小药童,朝楚卿二人走了过来。

  苏兰桡忙迎上去,急切地问:“沈郎中,阿济他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了。”沈郎中揉了揉疲乏的双眼,叹了一声,“好在送来的及时,再晚一步可能就没命了。待会我给你开个方子,等人醒来,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苏兰桡松下一口气,顿时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凳子上。

  沈郎中又看向楚卿,问道:“二姑娘,那人是你的朋友吗?”

  楚卿看了一眼苏兰桡,示意道:“是我朋友的故人。”

  沈郎中摇了摇头,似是无奈道:“他不是京中人吧?我三天前见过他。他的腿也是我治的。”

  那时候赵西平纵容家丁当街打人,撞上衙门的人巡逻。安国公府的人散开后只剩下何济抱着腿倒在地上,浑身青紫淤血,腿也断了。

  好在沈郎中恰好乘车路过,把他带回杏林医馆医治,才没伤及根本。

  苏兰桡得知情况,忙问:“他和您说他进京做什么了吗?”

  沈郎中摇头:“没有,他什么都不说。我以为他是哑巴。”

  接下来,楚卿陪苏兰桡在医馆守了一夜。夜里,苏兰桡和楚卿说起了当年的旧事。

  苏兰桡原是海州人,家中也曾是海州数一数二的富商。苏何两家是邻居,何济小时候性子顽劣,时常爬苏家的墙头。

  八岁那年,何家院子里的桃花漫过墙头,将满园春色开进了苏家的院子里。

  苏兰桡坐在小院里支起画架,提笔在纸上描绘墙头长出的桃花。

  春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吹来,苏兰桡提笔抬眸,墙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名白衣少年。

  少年朝她丢来一支桃花,眉宇带笑,朗声道:“喂,小姑娘,你这么好看,长大了,我娶你啊!”

  白衣少年站在桃花雨下,连招呼都不打就闯进苏兰桡的视线,从此,她眼底再未有过旁人。

  后来,苏家家道中落,被迫远走北方。那时苏兰桡才十二岁,只能听从家人的安排离开海州。

  何家不肯为何济提亲,何济就孤身一人从海州一路北上,追着苏家的车马走了大半年。最后还是因为何家老爷被气得呕血,他才不得已回了家。

  在那之后,苏兰桡和何济分开了六年之久。

  苏家儿女众多,苏兰桡上面还有四个哥哥。大靖北方的商业远不及南方发达,苏家北上后反而更加落魄。

  为了凑够银两给苏兰桡的兄长在北方谋个官职,苏兰桡被自家父亲卖给了当地有名的牙婆。

  那牙婆做的是官家买卖,出价奇高,但也只挑姿容过人的美人。

  苏兰桡被牙婆送进京城,原本计划是用假身份送进宫里做秀女。但在入京的时候安国公瞧中了苏兰桡,便将她扣了下来。

  苏兰桡被安国公带回府邸的那晚,她握着十二岁那年何济送给她的匕首,暗自做好了了结的打算。

  那柄匕首是何济亲手做的,上面刻着何济的字。何济说她生得太漂亮,何济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就由这把匕首来保护她。

  大抵当时的何济也没想到,一句少时的玩笑话最后竟会成真。

  那天夜里,苏兰桡将匕首刺进安国公的胸膛,从安国公府一路逃到晟都城郊。

  买下她的牙婆带着安国公府的人来抓她,失去理智的苏兰桡慌乱间砍伤了很多人,牙婆也被她失手杀了。

  苏兰桡一路躲,一路逃,最后精疲力竭地倒在城郊驿站的马厩里。

  她身上沾了好多血,安国公的、牙婆的、还有她自己的。血浸在天青色的衣裙上,像极了八岁那年春日晴空下的桃花雨。

  真想再见见他啊!

  苏兰桡握紧匕首,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意识逐渐涣散,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苏兰桡隐约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那人将她抱到温暖的房间里,替她换了衣裳,清理了伤口,温柔地抱着她,渡过了那年冬天最冷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京师府衙门前,有人敲响了衙门外的登闻鼓——投案自首。

  后来,苏兰桡才知道何济一直在找她。但何家人不愿何济和她再有交集,一直暗中阻拦。若非那日安国公的事情闹得太大,何济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卖到了京城。

  何济救下苏兰桡后,毅然到衙门投案,顶下了苏兰桡的罪。

  安国公不想被外人知晓自己买卖民女,没有揭穿何济,反倒趁机狠狠敲了何家一笔。

  何家为了保住何济,向朝廷捐出了大半的家产。何济遂被送至海州软禁,一晃便过了五年。

  “五年了,我记得上次见阿济,他还是一副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苏兰桡苦笑着轻叹,“到底是我拖累了他。”

  苏兰桡拿出何济当年送给她的匕首,指尖摩挲着匕首底端的刻字——江河,那是何济的字。

  楚卿从苏兰桡手里接过匕首,又看向背面,底端同样刻着两个字——兰桡。

  楚卿记得苏兰桡曾说过,她本名叫苏韵,兰桡是五年前改的名字。

  兰桡意为舟,江河以济之。

  ……

  何济是在次日午间醒的,苏兰桡和他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楚卿没多打扰二人,独自去前堂向沈郎中道谢。

  沈郎中正在问诊,小药童在药堂里抓了几包草药,许是要给正在问诊的病人。

  楚卿在堂外等了一会儿,正准备叫小药童帮她抓几包缓解咳疾的药,里间的沈郎中刚好带着病人一同出来了。

  说来也巧,这位病人竟是楚卿的老熟人。

  “卫兄?”楚卿下意识开口,沈郎中闻声愣了一下,看向楚卿,“你们认识?”

  卫含章原是礼部官员,前段时间皇帝调礼部官员去吏部补缺,楚卿还向萧绛举荐了卫含章。

  眼下卫含章任吏部侍郎一职,年纪比楚卿大了不止一轮,楚卿这声“卫兄”属实给沈郎中惊了一跳。

  好在卫含章没听真切,只是皱了皱眉,询问沈郎中:“这位是?”

  沈郎中道:“镇南将军府的楚二姑娘。”

  卫含章礼貌性朝楚卿颔首,没什么表示,默默拿走小药童给他包好的药,向沈郎中告辞。

  楚卿上前询问:“沈伯伯,卫大人病了吗?”

  沈郎中道:“旧伤,快一年了,一直不见好,今日是来复诊的。”

  一年?

  楚卿皱了下眉,假作不经意地问:“卫大人不是文官吗?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一年都没好吗?”

  沈郎中叹了一声,没多言语。他和卫含章是旧交,卫含章的伤一直是他在诊治。他也不清楚卫含章受伤的原因,但卫含章叮嘱他别告诉外人,出于对友人的尊重,他也没多打听。

  楚卿见沈郎中不肯多说,便没多问,道谢后一个人回了将军府。

  楚卿注意到,那时小药童给卫含章抓的药是治疗筋骨的药。而沈郎中又说卫含章伤在一年前左右。

  眼下是七月,一年前,差不多可以对上中秋大火的时间。

  这事在楚卿心里梗着,像卡在喉咙里的刺。卫含章曾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中秋宫宴那晚,也是她亲自叫了卫含章同她进宫赴宴。

  一时间所有线索都指向卫含章,楚卿却找不到卫含章害她的理由。她认识的卫含章刚正不阿,甚至正直到古板固执。他没理由放火杀人,卫含章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当天夜里,楚卿带上林七暗中探查卫含章的宅邸。奇怪的是,卫含章的家中除了他自己竟空无一人。他的夫人和女儿都不知去了何处。

  时至午夜,卫含章又匆匆出门,似乎要去见什么人。

  楚卿和林七暗中跟上,一路跟到了安国公府的大门外。

  “大人,不能再跟了。”林七拦下楚卿,“安国公府外眼线众多,再向前会暴露。”

  楚卿望着卫含章一路走进安国公府,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她带着林七走到街角暗处躲起来,冷声道:“在这等吧,等他出来。”

  半个时辰后,卫含章从安国公府离开。

  他披好斗篷,手里攥着一本名册,脚步匆匆往家赶。

  走到拐角处,忽然两眼一黑,后颈似乎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再醒来,已经被捆在了家中的书房里。

  卫含章被困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绑住。见到楚卿的一刻,他明显懵了一下。

  “楚二姑娘?”卫含章故作镇定,“卫某不知何处得罪了你,你为何擅自闯入在下的宅邸?”

  楚卿走上前,将去年中秋大火中用来防身的匕首丢到卫含章面前,直截了当道:“卫兄,你的伤好了吗?”

  冰冷的笑容撞进眼底,卫含章竟一瞬间认出了那个眼神。

  “你,你,你是楚钦?”

  楚卿轻笑:“卫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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