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月余后,前线传回捷报,魏……80

  星月垂泪,偏过头去,不敢让他看见:“您是天子,是君王,是万民之脊柱,臣妾想尽一切办法,也不会让您有损分毫的。”

  *

  皇帝受伤回京一事,除长信殿及几位辅政大臣知道实情外,朝廷诸臣所耳闻的皆是辅政大臣们粉饰过后的说辞,只知皇帝受伤,不知皇帝中毒。

  长信殿遍寻名医,无数珍奇药物如流水般送入宫中,又令天山道国师进京,为圣上祈福,且号令三军就地驻扎,暂不回京,对东魏一律宣称陛下仍在中军大帐,一时间朝野上下波心四起,谣言横生。

  头一日垂帘,星月身着华服珠冠,看着铜镜里那个浓妆艳抹的自己,竟分不清是梦是幻。

  真像一场梦啊,梦里的她一片混沌,过了十几年脚踏实地的安生日子,如今又像是乍回了那些昏沉岁月,为什么上天从来不眷顾她。

  星月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太子站在她身后道:“母妃,走吧。”

  太子已比她还要高出一些了,穿着宽大的金蟒朝服,挺拔立于身侧,向她伸出手:“儿臣扶您。”

  星月转过身来,一片肃穆神情,与太子同上大殿,那一道道蟠龙的台阶,从没有今日这么漫长。

  她知道身后有无数道目光看着她,看着那片殷红绣金的身影一步步走上高台,也许里面夹杂了一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也许有一些不服气她的人。

  不过无妨,她许星月这辈子,在刀山火海里也能活着走出来,又何惧今日这点目光?

  一道明黄垂帘放下,将母子二人隔开,星月在帘后,看着太子的手腕微微颤抖,又在强装镇定的样子。

  才将上朝,贤妃的父亲靖远将军便厉声质问起来:“朝堂上何等严肃的地方,怎么能由后妃垂帘听政,实在荒唐至极!”

  少监梁元立于阶下,躬身回道:“大将军,太子监国,淑妃垂帘,乃是陛下圣旨,四位辅政大臣皆知。”

  靖远将军冷笑:“什么辅政大臣,还不是你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打量着陛下攸关时刻,想勾结朝臣,大封党羽,把持我北周朝政吗?敢问淑妃娘娘,如此行径,是否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是否有挟天子令诸侯之嫌?是否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意?梁远,你个阉人入宫,陛下一向待你不薄,今日你也要见风使舵,背叛陛下吗?”

  帘幕之后,声色清冷:“大将军要注意言辞,陛下此刻正在静养,何曾攸关?你诅咒陛下是何居心?”

  靖远将军哼道:“是否攸关,你知我知,天下皆知。”

  星月冷声斥责:“放肆,你口口声声说本宫弄权,如今陛下养病,朝政荒芜,太子是本宫所出,尚且年幼,本宫不该辅政吗?朝中诸位大臣都曾亲耳听见陛下所言,是陛下令太子监国,是陛下令本宫垂帘,况且满宫皇子,皆是本宫所出,将来承继大统者,也必是本宫的儿子,靖远将军如此不忿,难道是因为贤妃无子,不能让你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靖远将军大叫:“臣论前朝之事,与贤妃何干?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朝中的紧要官职,上至太尉首辅,下至禁军统领,通通要领你淑妃娘娘的懿旨,怎么,你是想学当年窃国的陈太后吗?陛下当朝时,防外戚防了那么多年,如今一朝功败垂成,北周,主少国疑,后妃当政,大厦将倾了,许淑妃,在北周的史册上,你就是赵氏王朝的罪人!”

  星月冷笑:“本宫垂帘听政,并非惑乱君心所得,而因本宫是太子生母,太子年幼,本宫辅佐太子,你胆敢异议?若你拿不来陛下的圣旨,就休想让本宫下去,你当你说几句不着四六的话,本宫就羞愧奔走了?未免太小看本宫了,看你如此迫不及待,狼子野心的模样,本宫若不在,太子岂非要让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如此艰难时节,大将军谗言惑众,动摇人心,就无愧于陛下,无愧于北周吗?”

  她厉声道:“如此谗言妄断之人,不配为我国朝臣子,拉下去,杖八十。”

  靖远将军怒道:“你放肆,我乃两朝元老,贤妃之父,陛下尚且对我尊之敬之,你区区一个妃子,怎么敢杖责我?”

  他转身,面上朝堂众臣:“诸位今日都看到了,我一心忠君爱国,何罪之有?她许淑妃分明是要以此为借口,诛杀忠良,排除异己!今日我为陛下,为满朝同仁受着八十杖,我心甘情愿,但求诸位,看清这垂帘之后的女人,切莫被她蛊惑欺瞒,颠我北周千古江山,负于陛下,负于先祖啊!”

  星月拍桌震怒:“沈将军,你实在放肆至极!陛下还在静心修养之时,你就这么急不可待笼络人心,割裂朝堂吗?纵然你满口胡言,倒有一句说得对,陛下最防外戚,你沈大将军这么急着轰走本宫,焉知不是与后宫商议勾结?”

  靖远将军吼道:“你这个毒妇,休要给贤妃娘娘泼脏水!”

  两厢争执之际,禁军上殿要拉走靖远将军,朝堂上争执不休,另一边贤妃听得消息,匆匆从玉华殿赶来,一进大殿就直直跪下,满眼含泪:“淑妃,我知你如今垂帘听政,辅佐太子,我们沈家世代忠臣良将,绝没有不臣之心,我父亲也是一心为了陛下,为了北周,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许多,他年纪大了,这八十杖下去就是要他的命,我求你看在我的份上,网开一面,饶他一命,今后我父亲一定会谨言慎行,不再与你为难。”

  贤妃跪在殿下眼泪纵流,星月扫视着满朝文武的各种目光,良久才道:“罢了,今日看在沈贤妃伴驾多年,久侍宫闱的份上,免去靖远将军谄言惑众的杖刑,若陛下病愈后再有定夺,一切谨遵圣旨,沈将军,从今日起,你不必再上朝了,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再敢口出狂言,你死罪难逃!”

  *

  出了大殿,靖远将军仍忿忿不平:“你与她同位妃位,为何要跪她?逆女,简直丢我们沈家的脸,我们靖远将军府世代威武,何曾出过你这么个窝囊废!”

  贤妃哭道:“父亲,如今陛下情况不明,我已经没有靠山了,她有那么多儿子,我们奈何不了她的,父亲,求您别再与她作对了,今后是她的天下了,你再这样折腾下去,对沈家没有好处。”

  沈将军冷笑:“那又如何?她是有儿子,你没有,可是如果她死了,后宫之中以你为尊,她的儿子不就是你的了?”

  贤妃大惊:“这,可她身边层层严防死守,难于登天啊父亲,您当她是吃素的吗?”

  靖远将军负手道:“你呀,这辈子就败在一个胆小上,什么叫富贵险中求,什么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好好考量考量吧。”

  *

  回到太极殿,皇帝还在昏睡着,星月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亲自给他喂药,琥珀色的药汁顺着唇边留下,星月拿帕子为他轻轻擦拭唇角,细长的瓷勺搅着汤药,在玉碗的沿边磕出细碎的声响。

  她缓声道:“陛下,时至今日,才知晓你这些年过的多不容易,你将这万里江山,千斤重担交到我的手里,即便我粉丝碎骨,也一定撑到你醒来的时候。”

  “赵玄瑱,你作为北周的帝王,作为我的夫君,在这十几年间,不曾让我受过一丝风雨,今时今日我若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心中会愧疚。”

  与他絮絮的念着,就好像他能听见一样,星月陡然落下泪来,怕外头看见,径自用帕子掩了:“十几年前我孤身一人入宫,命若浮萍,飘零四散,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这么多年我感激你,敬重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当年初封婕妤时,你玩笑着,说我是个薄情之人,你问我这一辈子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我说没有,我知道你伤心了。”

  “可是我,天生就不会爱人,也不会说这些甜言蜜语,我总是这么迟钝,总是这么寡淡,这些年跟我过日子,你心里一定很委屈吧?但你与我而言,是刻尽骨血般的情谊,已非情爱二字可以描述。”

  “陛下,我后悔了,后悔从前对你不够好,后悔把儿女看的比你重,我许星月这辈子,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光明磊落,不曾亏欠任何人,除了你。”

  “如果佛祖保佑,你能渡过此次劫难,以后永永远远,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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