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15

　　唐父与唐母把出院的唐权接回家之后，暂时不允许他出门。

　　唐权虽然保证了他不会轻生，但是唐父和唐母并不相信他，唐母把自己的一切社交活动都取消了，就在家里陪着他。

　　原本蛋糕店那边唐母准备给唐权辞职的，蛋糕店老板以为唐权是工作太多了，累倒了，说让唐权先休息，等身体好了可以随时回来上班。

　　唐权看到岳父和岳母如此担心自己，就老实地在家呆着，他看着两位老人斑白的鬓角，想到他们失去女儿，还得担心他这个女婿，他就不想让他们太担心。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卫升来了，老两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唐权交给了卫升。

　　“阿姨和叔叔不让你出门都是因为担心你。”卫升坐到了唐权旁边的沙发上，唐权看着他疲惫的侧脸说：“一路赶过来，辛苦了。”

　　“恩，我很担心你，”卫升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本来想要递给唐权，似乎想起什么，叼在了自己的嘴里说：“我忘记，你戒烟了。”

　　“对，她本来就不喜欢我抽烟，后来要孩子就戒掉了。”唐权笑着拿过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烟说：“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她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管他抽不抽烟了。

　　卫升没说话，看着唐权骨节分明的手指烟雾萦绕，他视线落在唐权手腕的痕迹，开口问：“还想死吗？”

　　“说不想肯定是骗人的，但是，”唐权吸了一口烟，眯起眸子说：“她父母不是需要人照顾吗？”

　　卫升观察着唐权，感觉这是他的真心话，唐权看向他说：“跟我出去走一走，这几天他们太担心我了，都不让我出门。”

　　“行。”卫升拍了拍唐权的肩膀，陪他往外走，两个人穿上鞋走出了玄关，卫升说 ：“附近逛一圈？”

　　“去给我妈买一个西瓜，之前她就叨念着想吃，”唐权微笑说：“我住院这事让他们寝食难安，这几天也没出门去买水果。”

　　卫升点头，他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但是对附近也算熟悉，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并肩而行。

　　一进入水果店，水果店的老板娘就对唐权笑着说：“小唐，来给你妈妈买水果啊。”

　　“是啊，给我妈买个西瓜。”唐权笑着回答。

　　水果店老板笑盈盈地说：“那正好，我给你挑一个，保证你妈喜欢吃。”

　　老板挑选好西瓜称好之后，说给抹个零头，结果一下便宜了八块钱。

　　“姨，你这零头抹的太多了。”唐权说。

　　水果店老板娘将装好的西瓜递给唐权说：“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你从小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唐权道谢，卫升在他身后没说话，两个人走出水果店，唐权笑了笑说：“估计是他们打过招呼，这边人都是这种态度，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在这里长大的。”

　　卫升点头，唐家父母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街里邻居都很熟悉，所以也都愿意热心肠的配合他们。

　　往回家走的路上，唐权对卫升说：“你什么时候回S市？”

　　卫升不可置信地看向唐权说：“我这才刚到多久啊，你就赶我走？”

　　“不是，想跟你一起回去。”

　　卫升没说话，心中也知道唐权为什么要回去，唐权在S市的店铺都在托人代管呢，唐父唐母带他回老家时，只带了他的一些衣物。

　　“你准备回去独自生活？”卫升问。

　　如果唐权有这种打算，他肯定是反对的，唐权看着跟正常人一样，但是精神状态还是不稳定。

　　唐权摇头说：“不，把在S市那边的事处理一下，来这边跟她父母一起生活。”

　　“你在S市的店铺，都准备开分店了。”卫升低叹。

　　“是，一直在忙婚礼的事，之前我们两个条件有限，她总觉得婚礼办不办都行。”唐权说得平静，卫升的视线一直观察着他，听到他继续说，“我就想把店铺的事情往后延，优先婚礼的事，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对，我知道，”卫升心中有些烦躁，他又想抽烟，压着烟瘾说：“我觉得我现在作为心理医生对病人基本的情绪状态已经可以差不多看透了，但是对你不行，小权你他妈的不管心里咋想的，都表现的很平静。”

　　“你怕我说谎？”唐权问。

　　“你这事又不是没干过，”卫升呼了一口气，捋了一把额前落下的碎发，睨着唐权说：“你轻生那天，要不是阿姨和叔叔到得及时，你早就死了。”

　　“可不是，我被她父母救回来了，可能就为了让我替她尽孝吧。”

　　听到唐权这样说，卫升挠了挠头：“行，但是去S市之后，我得看着你，然后再把你送回来。”

　　“行。”唐权点头。

　　卫升皱着眉头，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回去自杀，我绝对饶不了你，我把你和唐洁分开葬。”

　　“这确实够狠，但是你放心吧，我真的是想要处理好那边的事，然后过来陪在她父母的身边。”

　　唐权说得真诚，卫升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眼眶发红地说：“都会好起来的，真的，小权。”

　　“好。”唐权点头，但是他心中却明白，一切都好不起来了。

　　只是他想要照顾她父母的话是真心的，只要有能够为她做的事，就能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

　　唐权跟唐父与唐母提了回到S市处理生意还有房子的事，夫妇两个人心里特别担心。

　　但是因为有卫升跟着一起回去，他们觉得稍微能够放心一点，就算这样，两个人还是犹豫了好久，嘱咐的话说了一堆，才点头同意。

　　卫升在唐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和唐权一起吃过早饭，准备一起返回S市。

　　唐母从唐权早上起床之后就不停地叮嘱他，一定要天天打电话，给他发的消息也要及时回。

　　“小洁的骨灰，我们拿回老家了，”唐爸一开口就拿捏住了唐权的软肋，“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她。”

　　“好。”唐权笑了笑，“爸，妈，你们放心，我会替她照顾你们。”

　　唐母瞬间就红了眼眶，偏偏嘴上逞强地说：“你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我们照顾你就行啊。”

　　“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唐权这话音刚落，唐爸一巴掌就打在他后脑勺上说：“跟自己爸妈说这么见外的话？”

　　唐母心疼地用胳膊怼了一下唐爸说：“哎呦，你下手轻点，孩子的病才刚好点。”

　　唐权说：“回来也得去李姐那边道个歉，当时我在店里晕倒，给她家的女儿吓坏了吧。”

　　“可不是，给那孩子都吓哭了。”唐母说，“但是救护车就是那孩子叫的，你回来给人家道个谢。”

　　唐权微微点头说：“等我那边店铺都处理好了，我手里的资金足够我在这重新在开个店铺。”

　　“行，这几天我跟你妈帮你问问商铺。”唐爸脸上明显有了一丝欣慰。

　　看到唐权有认真的考虑之后的事，唐母又稍微安心了一点。

　　******

　　唐权其实已经不太记得知她死讯之后，他是怎么挺到处理好一切才自杀的。

　　他怎么没有在医院看到她遗体的那一刻就去死呢，啊，对了，因为自己觉得在医院很容易被立刻抢救过来。

　　他也舍不得让她一直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所以能够坚持着处理好了一切。

　　卫升将唐权送到他在S市的小区门口，一脸严肃地说：“只要我给你发视频通话，你就立刻给接通。”

　　“知道了。”唐权点头，为了让唐父与唐母安心，他什么行李也没有拿回来。

　　他坐着电梯上了七楼，S市寸土寸金，这一百二十多平的房子作为他们的婚房，买的时候，他的店铺刚刚开业，手里剩下的钱只够房子首付，所以首付就用光了他们全部的积蓄，贷款在他的蛋糕店赚钱之后才还清。

　　后来他的蛋糕店生意非常好，真的是从年头到年末都没有冷窗期，而她作为设计师也正式就职了一直很喜欢的公司。

　　一切都慢慢地好起来，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让她能够经济自由，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他用指纹打开了家门，进门就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但是唐权没在意，他打开家里的灯，嘴里叨咕着：“你说爸妈怎么出现就那么及时，肯定是你想告诉我，让我替你照顾父母。”

　　手机响起，有唐母来的信息，还有卫升的视频通讯。

　　“你看，他们都觉得我说会活下去是说谎。”他拿手机对着空气说完，接通卫升的视频，又给唐母回了短信。

　　都结束之后，他躺在沙发上，继续说：“我准备把店铺关了，这个房子也换掉，也不一定非要去你老家再开一个店铺，去你在的墓园工作也行。”

　　他侧头，好像能够看到她正无奈地看着自己，似乎在说如果他放弃做蛋糕太可惜了。

　　他轻笑起来，知道都是他癔想的，他慢慢地整理着房间，找出了自己原本的手机，充电打开之后，看到她最后的短信。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呢？”他双眼有些失焦看着空气，“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所以不允许我去陪你，真奇怪，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呢？”

　　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看到戒指盒，里面放着他们的对戒，是他放的亦或是父母放的，他不记得了，他将两个戒指放在自己的手心中，然后躺在曾经属于他们的床上。

　　“你不在了，你的世界也结束了，但是我还活在你的世界呢，你不管我了，对吗？”

　　唐权将握着戒指的手置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他心口非常的难受，可是不管多难受，多心痛，心脏都在跳动着，保证让他活着。

　　世界明明已经末日了，他却不能跟着世界一起灭亡。

　　英雄已经死去了，他却不能与她一起同化为灰烬。

　　活下去吧，在崩坏的废墟世界，在彻底疯掉之前。

　　活着吧。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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