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姻缘!”

  .

  妙峰禅寺是晏国京畿有名的寺庙,香火鼎盛,香客多是达官贵人,甚至不乏皇族前来许愿。

  随行仆人向寺里递了宋家的名帖。

  宋家虽早已被夺爵,官场上行不通,到底是有累世的家底在,在京还算有几分薄面,住持允诺辟一间禅房供小姐歇息。

  宋韫拾级而上,走了大半个时辰,站在寺门前,和瘸了一条腿的住持见过礼,住持又说不可留宿。

  铁牛一听就要炸了,捋胳膊挽袖子要个说法。宋韫把人揽在身后,再次对面前僧人合掌道:“本就是失礼叨扰,寒天冻地时,劳住持出山门亲自相见,我在此深谢了。”

  住持念了声佛,正要夸赞这宋家小姐大度有容,却又听面前人嗓音醇柔道:“我在路上读了须陀须摩的典故,心想叨扰宝刹已是不安,再惹住持口生妄语徒增因果,更是折煞我等。敢问住持有何不便之处,我等可略尽绵力入庙为住持分担。”

  传说中,须陀须摩是一国之王,虔诚向佛,曾被两翅王所擒,因感伤不能回国履行已许之诺而获得两翅王暂时放还,履行对国民的承诺之后又返回魔王处赴死。如此守信之人,谁忍杀之?此为须陀须摩守信不死的典故。

  住持抬头对上一双清亮眼眸,眼前这位比一般的女施主高些,瘦,打扮很素,拢着白狐裘,发上一支玉竹钗挽住青丝。脸上冷白,眉间一粒朱砂痣明艳如星。言语间不卑不亢,礼数周到,但说出的话极有力道,让人推诿不得。

  住持一时语塞,看宋韫一行人并不多,半晌才让开寺门道:“如此,请女菩萨一众在观音堂暂歇。夜里下雨湿滑,女菩萨切莫随意走动误伤了。”

  宋韫点头道谢,携铁牛随深一脚浅一脚的住持往观音堂去,不动声色地观察跟在住持身后的少年。

  一直默默无言跟在住持身旁的少年穿着僧袍,脑后却又拖着一条长生辫,像和尚又不像和尚。

  十六七岁模样,身量已经很高,面容清秀五官俊朗,只可惜双目怔怔无神,显示了其人呆滞迟钝,恐怕是个痴呆的少年。

  这张脸看着有些眼熟,仔细去想,宋韫却肯定是从未见过的。

  入夜,宋韫在观音堂歇息。

  初春的夜晚,郊外禅寺清冷安静。宋韫晚上翻身,在铁牛规律的鼾声中,半阖着眼瞥向窗外。

  月光清冷,暗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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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宋韫没有烧香请愿,早在香客还未入寺时便告辞下山。

  铁牛坐在马车里伸懒腰:“赶了好几天的路,腰酸背痛。昨夜睡得太好了。阿韫你可真厉害,几句话就让板着脸的老和尚放我们进去了,被子暖和,还有火炉,熏的香也甜丝丝的。”

  马车摇摇晃晃,宋韫闭着眼养神。

  虽然那香是安神的,昨夜宋韫睡得并不好。半梦半醒间,许多东西虚虚实实地闪回。

  寺庙里多焚檀香,观音堂里除却檀香还夹杂着醇甘的涎香。

  那独特的味道,宋韫上辈子闻过,弥留之际感官渐失,香气却萦绕不断。彼时宋韫想,怕是黄泉路上也闻得到。

  不料,重活一世,这么快就再见了。

  晏国之内,只有齐家那位配用此香。

  昨夜明明说好可以借宿,住持突然反悔闭门不纳,恐怕也是因为那位驾临了妙峰禅寺。

  但既然低调行事,他又为何会夜半悄然出现在观音堂呢?立于窗外,暗暗窥探。宋韫有什么值得他偷看的?

  马车进了城,直奔凤鸣巷宋家。

  又下雨了。

  车马停定,宋韫下车,宋家大门已开。宋韫踏上阶去,管家宋安走下来迎道:“小姐可先往鸣篁居歇息。老爷和夫人陪着少爷看榜去了,个把时辰就回来。”

  宋韫点头进门。

  大门并不常开,奴仆甚至常客往来都走角门。父亲和嫡母对宋韫并不苛待,甚至比对宋翊还上心些,外人不知道但宋韫自己心里清楚。

  否则前世宋家流放之后,他也不会千里走单骑杀到皇帝跟前报仇。

  几千里啊,走得人都瘦了一圈。

  宋韫坐在鸣篁居,看铁牛指挥丫鬟仆妇搬运摆放各类器具,有些犯困。忽然听见外面喊:“少爷回来了!”

  宋韫起身穿庭过院,来到前厅时,宋翊正骂骂咧咧地绕过照壁,一抬眼看见对方,气得从伞下跳出来,指着宋韫鼻子骂:“你这个狗东西,把小爷害苦了!”

  宋韫不恼不怒,目光投向另一把伞下的父亲宋谓然。

  “我是狗东西,父亲又当如何自处?”

  宋谓然本就铁青的面色彻底黑下来,强压怒火:“这里是说话的地方?”

  夫人许泽兰也拧了宋翊胳膊一把,“有这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姐姐?有这么坑人的姐姐?宋翊恨不得把对方咬下半截来,奈何宋韫身量与自己都差不多高,又是一脸云淡风轻,真是妖精面孔,神仙姿态。于对方而言,自己跳着脚撒出去的气恐怕还不如一个屁响。

  回到内室。

  宋翊试图向父母讲道理:“我本来就不想科考,回阙州老家压根没想考试,是宋韫非要替我,又逞能,秋闱竟然拿了个解元!我为了家里着想就没声张,结果宋韫转过头来就坑我!说好春闱接着替考,慢悠悠这时候才进京……我只能硬着头皮上考场,我哪会考试!我是没法活了,太丢脸了!都怪宋韫!”

  宋韫坐在圈椅里端着茶盏,吹开杯中浮茶,悠悠道:“怪我?是我逼你在考场酣睡,睡醒在试卷上画金蟾抱鲤?”

  宋翊憋得脸通红,要不然能干什么!他又写不来文章,只会画画!交白卷太丢人了,不画点什么,那么长的时间他怎么熬得过,睡得脚都麻了!

  金蟾抱鲤怎么了,吉利!那蟾蜍鲤鱼活灵活现,能从纸上跳出来一样!

  宋翊憋着一肚子话想争辩,宋谓然重拍桌案:“滚回你房里去!混了那么多年书院,还是个草包!”

  宋翊闭嘴灰溜溜地走开。

  许泽兰开口想劝,也被宋谓然噎回去:“妇道人家管这些做什么!看你养的好儿子!”

  许泽兰低眉顺眼,起身,临出门前拍了拍宋韫手背:“好好跟你父亲说。”

  宋韫点头。

  室内只剩两人,谁也不愿先开口。

  宋韫闭着眼留意着门外的雨声,雨好大啊,像那天一样。

  点成线,线成面。

  雨声越来越大,听着像流矢划破皮肉。

  嘶,好疼——

  宋谓然终于熬不过宋韫,叹息一声:“胡闹!”

  宋韫睁开眼乖乖受骂:“是很胡闹。不过,我悬崖勒马了。”

  重生之时,秋闱已过,宋韫后悔前世陪着宋翊胡闹替考,把宋家卷入祸事。只能装病,拖延约定好的进京时间,等着尘埃落定才回到兖都。

  宋谓然闻言郁闷不已。

  他从前还纳闷,宋翊从小不是读书的料,科举考试却回回头名,莫不是祖宗坟上冒了青烟?到底春闱现了原形,交了些什么玩意上去!

  丢人也就罢了,但今年春闱的主考可是那人,若是追查起来,可是大罪!

  宋家竟会有这样的混账子孙,做出这样的混账事!

  宋谓然火冒三丈,扬起巴掌往不肖子孙脸上招呼,看着那一张花容月貌,到底没舍得打下去。

  宋谓然收了手愤愤难平:“怎么做到的?”

  宋韫道:“不难。”

  “考场锁院之前,查验考生真伪,所凭借的不过是浮票。我和宋翊虽长得不像,好在他画技出众,易容的手艺也很不错,脸上糊弄得过去。”

  宋韫微笑,“至于身上……他有的东西我也都有。”

  宋谓然闻言一震,面色都变了,紧紧攥住圈椅扶手:“你……告诉阿翊了?”

  作者有话说:

  「1」浮票是古代考试的准考证,上面会记录考生的体貌特征。要防止作弊还有一系列手段,后面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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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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