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进京(2)201

  郑从拙也与大队人马一道进城,路过眼前奔腾的京内运河,他恍惚又看到上一世里浮桥断裂、尸身满河的场景。晃晃头,他又回神,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入目,河水奔腾昏黄,但无任何杀斗痕迹。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

  城郊。

  究移收拾好细软,正从郊道上逃窜,他已经换服易容完毕,与普通山野农夫无甚区别,以万毒门的易容技艺,整个大晋都不会有人认得出他。

  虽然他仍想不通,为何似牵机会到李公公身上,也想不通为什么贺砺的毒会有人可解。

  难道是掌门师兄尚在人世?

  这个荒唐的想法很快被自己否定,这不可能。

  但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有足够多的金银傍身,抓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经事。

  青帷小车一路疾驰,在一片树林外被人拦住了去路,马匹受惊,马蹄高高扬起,几乎将这辆小车给带翻,车夫拉缰不住,从车上摔落,顺着黄土路滚出去了好远。

  “究移,出来受死。”

  究移听到外面有人在叫他,“壮士认错人了。”

  这话一出,他就听到了兵刃飞袭过来的风声,紧接着,身侧马车车厢轰然裂开,再睁眼,他已经与眼前骑着高头大马、提着冽冽寒兵的林勰对上。

  见他慌乱无措如丧家之犬,林勰想到了师父,为躲究移追杀,在城郊贫巷躲藏的模样,他恨得牙根都痒,恶狠狠地打招呼,“师叔,别来无恙。”

  “你......你到底是谁?”

  “万毒门第五十六任掌门寄趋之徒林勰,”林勰从马上飞至孤零零的车架,说话间剑刃已抵上了究移的喉,“今日,来为师父报仇了。”

  眼下,所有的怪异都有了答案。

  究移一生机关算尽,赢寄趋赢得风风光光,却不想在其徒弟身上输得一败涂地。

  人生过半,前路茫茫,他也认命,“这条命,你取便取了。”

  “死得太简单,又算什么报仇?”

  林勰掏出随身药瓶,将所带的毒药全部喂给了究移,“我师父在贫巷躲藏三年,我要你也活三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看好他,”林勰吩咐身边人,“千万别让他死了。”

  蚀骨的痛随着药物入口,很快在体内蔓延开来,另还有火焚之感,虫啮之感,刀剐之感齐齐涌来,究移“噗”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黑血,随即在地上开始翻滚挣扎。

  他能感受到这些药里还有补药,护着他心脉,让他可以更长久地承受这种折磨。

  但是太难过了,他宁可现在就死掉。

  趁着神台一丝清明,他掩着身子滚到一把刀旁,想要一下子了结了自己,刚到手就被人踢开,“想什么呢,好好活着。”

  ——

  宫城。

  趁着今日百官都在,贺砺又上龙椅,开了大朝,朝上只确定恢复正德年号,其余事宜容后再定。

  朝会结束,谢沣奉诏入绥极殿。

  在途中碰到被羁押出宫的贺峤后宫,陆见瑶被人推着向前,见到谢沣,高喊“哥哥”。

  有小太监阴阳怪气地喊,“我说见瑶夫人,贺峤险些害死王爷,你又如何开得了你这叫哥哥的口啊。”

  谢沣脚下一顿,突然想到幼年时,也是陆远道生辰,他入侯府见到陆见瑶,五六岁模样。

  她问:“你是哥哥吗?”

  谢沣当时点头,“是,我是谢沣。”

  “那你可以陪我放纸鸢么?茵儿、晴儿她们都有哥哥陪着放,只有我没有。”

  鬼使神差地,谢沣真的陪她在园中放了许久的纸鸢。

  只是后来,纸鸢挂到了树上,他上去取的功夫,陆见瑶就被侯夫人抱走了,边走边骂,仿佛他是瘟疫猛兽一般。

  陆见瑶的哭声越来越远,谢沣记得自己当时拿着已然坏掉的纸鸢在园中站着,心里不太好受。

  后来再见,陆见瑶就只对他点头行礼,如同陌路。

  往日似是重现,他上前,拦下小太监,说:“我确是她兄长。”

  小太监连叩几个头,屁滚尿流地走了,眼前这位居功至伟,他开罪不起。

  谢沣站着,对陆见瑶说:“走吧,出宫后好好生活。”

  哪怕此生青灯古佛,总好过与亲生兄长在一起违逆天伦要强。听旁人说,陆见瑶频频流产,可能就是因为亲生兄妹的骨血难以融合,孩子留不住。

  “哥哥,你救救贺峤好吗?求哥哥留他一命。”

  陆见瑶泣不成声,“我爹爹和娘亲都没了,哥哥你也不认我。我如今只有贺峤了,若无他,我又如何好好生活?”

  谢沣看了看她,没有说行与不行,转头大跨步走了。

  他听见陆见瑶的哭声,听见她被人拖着越走越远,停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进了绥极殿。

  贺砺与谢沣在殿内说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但谈了好久好久,一直到了夜幕降临,星子漫天,谢沣才从殿内出来。

  已一脚踏出了殿门,谢沣想了想,又转身,对着龙案后一脸苍老的正德帝说了一句:

  “臣年底成婚,未婚妻乃同袍寻峥之妹,名唤月棠。”

  正德帝看着谢沣挺拔的身影,看着看着眼睛便花了,只怔怔说了几句“好”,“好”。

  ——

  次日行凯旋之礼,论功行赏,正德帝在第一排看见了寻峥,鸣苍的舅兄,是个健朗的儿郎。

  而后大朝,收回定北王谢沣之国姓,另赐金钩铁券,许其王位世袭罔替。且将壅城以北直至北狄王庭处设都护府,归凉州辖,全为定北王封地。

  再,定二皇子贺岐为太子。

  二皇子贺岐,生母乃一婢女,被酒后正德帝错认而幸,生下二皇子天生痴傻,母子俱被赶至别宫,如今十岁有余。

  昨日里,谢沣与正德帝言:“十年如一日,为求生存而作痴傻,如此心性最适登极。”

  正德帝也赞同,只是说了句:“鸣苍,你莫怪朕。”

  “此事,与臣无关。”

  “那你可愿留京摄政?”

  “回陛下,臣不愿。”

  再三日后,贺峤从天牢放出,由两个狱卒搀着出门,扔在了门口处。

  在牢内几日,他听闻了母后畏罪自戕之事,而后.....经了宫刑与黥刑,这一命,留与不留,倒无甚差别了。

  如今境地,倒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正欲触柱之时,一个布裙荆钗的女子冲上来拦住了他,正是不施粉黛的陆见瑶。

  见人来,贺峤慌忙掩住自己脸上的刺字,抬腿就要逃开。

  被陆见瑶死死拉住。

  “见瑶,”贺峤挣扎不能,坐在地上落了泪,“我如今模样,全然配不上你,你,你再寻良配罢......”

  陆见瑶抬手擦去贺峤的泪,“前半生机关算尽、波澜坎坷,实在累身累心。如今下金玉、去紫蟒,粗茶淡饭,细水长流,大约才是真正福报。”

  二人相扶着走上同邻居借的那辆骡车,得得向城郊村舍而去。

  朱墙金瓦在身后熠熠,无人回顾哪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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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进京(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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