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58
“当然这些您可能都没有印象了。后来您睡熟了,我便用了您的电脑,在学校论坛里发了一张帖子。就是,就是后来引发轩然大波的那张帖子。”孟忱低头,“对不起,所有事情的开始,其实都源自于我妒火中烧,一时冲动。”
方云晚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原来,张帖子并不是江修发的?
如此一来,许多方云晚一直想不通的事便有了答案。
从开始到现在,江修都把他放在手心里疼,纵使当年他因为蓝标大赛而与白铭走得很近,江修一边与他冷战怄气,一边还不忘暗暗帮他联络远在海外的周少游。
这样爱他的江修。
这样冷静清醒的江修。
怎么会被一时的愤怒冲昏头脑,把他推上众人唾弃辱骂之地,不留任何退路?
所以,这么多年,他确实一直恨错了人!
从始至终,江修都是无辜的。
而更可笑的是,连江修都觉得他自己有罪,费尽心力地想要补偿他和白铭。
“为什么?”方云晚难以理解地看着孟忱,“我记得,我们没有结过什么仇。”
“可能是自卑,也可能是嫉妒。”孟忱开诚布公地剖白,“能上隅城大学的人,哪个不是先前在自己学校里拔尖儿的学生。我也一样。我以前成绩很好,上了大学后却常常被你压了一头,心里总是有些不服气。偏偏那时候,你还有些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喜欢对别人的作品指指点点,有时候提到我的作业,我就心里就更不舒服。”
“对不起,我那时确实很不成熟。”
学生时代的方云晚确实如此,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顺风顺水,生活上没吃过苦,学习上更没让人操过心。进了隅城大学建筑系后,又因为天赋过人,几次得了老师的青眼,自恃才高,一点不懂得谦虚。
孟忱并不是来找方云晚要一声道歉的。
他摇摇头继续说下去:“那个学期我的绩点分明比你高,白老师推荐学生参评蓝标大赛时,却从来没考虑过我。一开始我也想不通原因,一直到那晚,江总醉后说了那些事,我脑子一热,便觉得。
你能得到提名,不过是仗着和白老师有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气之下,我就发了那张帖子。”
杀人诛心!
他发布那张胡说八道的帖子便罢,偏偏还用了江修的账号。
方云晚看着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江修,悔痛之下,心口撕裂般的剧痛。
他们浪费了五年的时光,分隔两地,相思想念,却被无法释怀的仇怨牵绊着,迟迟不得相亲。而真相大白的这一刻,江修倒在他眼前,几乎断绝生息,他却甚至无法将他抱在怀中。
“为什么?”方云晚咬牙,眼睛血红,“你为什么要用江修的账号发那些东西!”
如果那不是江修的账号,他不会在赶到江修家后,只看了一眼书桌上那叠他和白铭的照片就退缩,他会缠着徐章帮他联系江修,等着江修回来安抚他所有的悲伤、惊惧与委屈。
年少的方云晚心中,江修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
爱他宠他时,无所不能。
恨他毁他时,也无所不能。
“抱歉,可我不是故意要用江总的账号。”孟忱解释,“我那时明明注册了一个新账号的。可我太紧张了,登录论坛时大概是误选了浏览器自动保存的账号密码,或者是哪一步出了错,总之到了第二天,我才发现,那个账号不对。”
“太迟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方云晚痛极,绝望低吼,“就算你五年前不说,我们在颂文集团相遇时,你为什么不说?我恨了他五年,躲了他五年,你知不知道,他没有几个五年能等我!”
方云晚哭喊惊动了神志昏沉的江修,他挣扎握住方云晚的手:“没事的,别哭……”
话未说完,江修剧烈呛咳起来,血沫从他口中汩汩涌出,他的惨白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握着方云晚的那只手脱力地滑下去,在两人手指即将分离时,被方云晚接住,继而紧紧握住。
方云晚握紧了江修的手,眼睛被他胸口那把明晃晃的短刀刺痛。
闪着冷光的刀刃已经有一半没入江修的胸口,而刀柄还在白铭手中握着。
在他挥到刺向方云晚时,看上去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的江修猝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可他确实已经没有力气了,无法推开挥舞着利刃的白铭,也无法拉走被绑缚住手脚的方云晚,只来得及倒在方云晚身前,仍由白铭手中的那道冷光没入胸口。
幸而,在白铭气急败坏地要将刀刃继续推入时,孟忱来了。
那把刀,到底没有刺穿江修的胸膛。
“白铭!白铭!你听见了没有,不是他,当初造谣的人不是江修!”方云晚心急地大声提醒白铭,“你快点松开我,江修是无辜的,我得救他。”
“不是江修害我的?”白铭看了看江修,又看了看方云晚,喃喃自语。
“对,不是江修,他是好人。他受伤了,我得送他去医院,你松开我。”
白铭的眼珠子痴钝地动了动,便看见气息微弱的江修,顺从地点点头:“是,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他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
他缓缓低头,望见自己沾血的双手,又看见了自己的手握着插入江修胸口的刀,惊叫一声:“是我,我杀了江修!怎么办,我杀人了!”
白铭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
方云晚与站在白铭身后的孟忱对视一眼,他压着满心焦虑,耐着性子放缓声音安抚白铭:“没有,他只是受了点伤,他没有死。你不要急,我送他去医院。”
“不行,你不能送他去医院!”白铭神色骤然严肃,“警察会来抓我。”
方云晚暗中握着的那只手越来越冷,他的心中越发焦急不安。
可此时白铭还握着那把柄扎在江修胸口的刀,他不敢刺激他,只能继续安抚着:“不会,你把手从刀上慢慢松开,不会有人知道那把刀是你的。”
“真的?”白铭将信将疑。
“真的,我保证。”
在方云晚肯定的语气中,白铭缓缓松开握着刀柄的手。当他彻底松开那柄刀,站在一旁的孟忱趁他不备,猛然将他扑倒在地,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将人死死压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极快,可孟忱一口气还没有松下去,便听见方云晚凄厉的喊声。
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江修脱离白铭的桎梏后,无力地侧倒在地上,已经无法回应方云晚。
孟忱看了一眼还在试图挣脱开的白铭,心一横,咬牙道:“白老师,对不起。”一记手刀劈在白铭后颈,将人放倒在地后,迅速去解开捆着方云晚手脚的绳子。
方云晚手脚并用爬到江修身边时,江修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的光微微涣散,勉强聚到一起,盯着方云晚看过几秒,目光又渐渐暗淡,如此反复,恋恋难舍。
“你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方云晚打横抱起江修,小心翼翼地将他送上车的副驾驶座,自己迅速钻进驾驶座,启动车子,又快又稳地朝医院驶去。
夜色深了,道路畅通无阻,两侧的路灯飞速后退,连成一线。
方云晚边开车边拨通刘主任和许路遥的手机,告诉他们江修的伤势,让他们提前做好一切急救准备。
江修一直靠在副驾驶座里,目光温和而留恋地看着方云晚。
等到他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回车上的手机支架上,江修才低声说:“以后,开车,少打电话,不安全。”
“好。”方云晚声音哽咽,“都听你的。你别睡。”
“嗯。”江修喉咙里滚出来的声音轻得仿佛叹息,“过完年,你是不是,二十九了?”
“二十九怎么了?你自己说过,我九十六岁的时候,你还会跟我在一起的!”
随口一句哄人的话,怎么就被他记在心上,三不五时地就拿出来吓唬人呢?江修灰白的唇向上扯了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我们今天点了多少件烟花?”
深夜的马路上空空荡荡,方云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速度飞快,却依然行驶得极稳。
他害怕极了江修撑不到医院,分出心思同他说话:“二十多吧,我记不大清了。”
“是二十二件……”
“怎么了?”
新鲜的血液从江修口中呛出,他眼里的光散了些,声音又低弱了几分:“我们今天,点了二十二件烟花,就算我陪你,把,把你五十一岁前的烟花都看过了。如果我没撑过去,欠你的四十五年,就,就别跟我追究了,行不行?”
方云晚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艳色,心知是江修伤重难支,倚在座位上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呕血。
他满心惊痛,却不敢丝毫分神懈怠,依旧将车开得又稳又快,明明江修就在他身边受尽折磨,他却无能为力,连一个拥抱都不能给予。
方云晚强压着心里的慌乱与心疼,开口尽是鼻音:“你想得美,我是个特别小心眼的人,不会跟你算了的。”
“那你,那你下辈子来找我,我还给你。”江修的声音越发断续而低弱,“要是你下辈子,还,还愿意遇见我的话。”
“不要!你别想!这辈子的事,你休想拖到下辈子去!”方云晚急得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江修,我们就快到了!你别睡!”
江修的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光一点点被压下来的眼皮盖下去。
高级轿车的隔音效果极好,车子引擎声被尽数隔绝在外。
于是安静的车厢中,江修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便令人越加心惊。
“江修,求你不要丢下我!”
方云晚望着笔直的前路,明明是平坦的大道,可在他心中却是山穷水尽的荒芜。
一只冰凉透骨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江修轻轻地说:“小晚,以后,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我记得之前是有人猜对过宝蓝毛衣的,确实是孟同学;
而其实导火线也并非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平日里点滴积累的怨气与嫉妒……
哎,所以做人真难啊;
那什么……假如有想看BE盆友就当做这是结局好了,看HE的我们继续往下!
(不要纠结修修怎么还能救回来,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写现代文我一定注意,这次就别跟我追究了,行不行)
周六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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