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250
裴向云没什么文化,用词贫瘠,一时间说不出个因为所以然来。
“就知道你在骗我……”江懿轻声道,“不诚心……”
裴向云咬着唇:“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他憋了很多话在心里,却碍着面子不愿说出口,只能小声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只是那人是你特意寻来为我治病的,我说不好,是不是显得十分不识好歹?
江懿没继续说话,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他时不时翻过纸卷的「沙沙」声。
裴向云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有些抓耳挠腮地靠坐在床上,借着额前垂下的发丝做掩护,时不时地偷看那人一眼,而后又飞速地低下头去。
似乎是春天来了,连带着吹进窗中的风都变得暖和了起来,带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撩拨在人的鼻前。
窗外时不时响起孩童打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那些因为战乱被迫离开家园的人又回到了这片故土。
“今天是上巳节。”
江懿忽然轻声道:“我记得先前与你讲过汉人的上巳节是什么节日。”
裴向云在心中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说来听听。”
他将手中书卷合上,抬眸看着裴向云:“不会又没认真听我说话吧?”
“没有的。”
裴向云脑袋里确实不愿意装知识,但若是江懿教的,他无论如何也应该是记得的。
“上巳节是……踏青交游的节日吗?”
裴向云有些不确定,说完后带着几分犹疑地看向老师。
“对……”
江懿慢条斯理道:“在这一天,人们会去踏青赏花,是少有夜不闭市的日子。”
裴向云轻轻「哦」了一声,不知他与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方才大夫不是说让你适时出门走走么?”
江懿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晚上等我忙完了,说不准能带你出去转转。”
裴向云双眼骤然亮了:“真的吗?”
就好像一个饿久了的人忽地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了脑袋,让他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有些无所适从。
“或许吧……”
让驴拉磨还得在前头吊根胡萝卜呢,更何况裴向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裴向云不知自己在老师心中被类比做那拉磨的驴,急切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门?”
“再说吧。”
江懿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又将大夫叮嘱要吃的药分出来两丸递给他:“若是我的事没处理完便不出去了,你别抱太大希望。”
前些日子裴向云吃药还是很不情愿的。
这狼崽子不知何时也跟他一样有了嗜甜的习惯,看着那药丸子便开始愁眉苦脸,虽然也听话地吃了,但动作总是不情不愿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裴向云重活回来后整个人比先前生动了许多。
从前他也会伪装成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总觉得比正常人多了几分僵硬,鲜少有如今对事物这般分明的喜好或憎恶。
原先的偶人慢慢将身上的漆彩剥落,露出下面那个鲜活灵动的人来。
而眼前的人与记忆中上辈子那人愈发不像了,从里到外变了个人一样。
一只手忽地伸到他面前,江懿愣了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下,却快不过裴向云的动作。
这逆徒将手从他眼前拿开,眉眼间浅浅带着笑,将手掌摊开,柔声道:“有柳絮落在你发梢了。”
江懿垂眸,果真看见一团飞絮躺在他掌心中,继而随着下一刻屋外吹来的春风又不知飞去了何处。
“嗯……”
他避开狼崽子的目光,低声交代了句让他好好在房中休息,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离开了榻前。
——
渝州城变的事隔了三天才传到燕都天子的耳中,而天子慰问三军将士的折子又过了五天才送来渝州。
那封折子应当是洪文帝亲手写的,只是字迹潦草而凌乱,撇捺不稳,甚至有墨汁溅在了纸上,似乎执笔人的手并不稳健。
江懿读了那封折子,面上辨不清喜怒,只让人将折子交付于张戎,让将士们知晓洪文帝一片心意。
宋辰评价道:“看圣上这字迹潦草,怕是已然病入骨髓,连笔都握不稳了。”
江懿「嗯」了一声:“你倒是会看。”
“那自然……”宋辰道,“我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若字迹有问题也看不出来,那我还如何在这墨客圈子中混下去?”
江懿原本想问他所谓的「墨客圈子」是否是一堆如他般写桃色文章的人,忍了忍到底还是没那个脸皮问出口。
“如此看来圣上确实是生病了……”他道,“我还以为只是坊间传闻,没料到居然是真的。依着那帮酸儒的尿性,那宣贵妃刚进了宫圣上便病了,这不得狠狠参一笔?眼下怎么半分动静都没有?”
江懿研墨的动作顿了下:“背后尽量别议论这些。”
也就是听的人是他,若换个人听宋辰说这些,怕是早就悄悄记下当做拿捏他的把柄了。
宋辰撇撇嘴:“知道了,这不是信任你么?”
江懿笑了下,没再答话。
宋辰说的未尝不是事实。
洪文帝不过而立之年,还远远未到身虚体弱的地步。他也不如那些燕都纨绔般纵欲声色犬马之中,如何眼下也不该身虚体弱。
江懿心头没来由地一悸,继而喉间痒了下,低低咳嗽了几声。
宋辰听见他咳嗽的声音回头:“上次我要你去看大夫,你看了吗?”
没看……
江懿压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将那李大夫请来只给裴向云施了针,却没想起来宋辰叮嘱自己的话。
他这段日子来确实经常心头一悸,时常咳嗽。原本以为是当时风寒的后遗症,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往后还是成个家,多个人在旁边照顾你的好……”宋辰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绝对没听自己的话,“要不美人你跟小爷一同辞了官,咱俩浪迹天涯去。”
这都什么和什么。
江懿刚要说话,却忽地听见里头那厢房中一阵叮当乱响。
他捏了捏眉心:“今日谢谢你帮忙。”
“我再不帮你这鞠躬尽瘁的丞相大人都要累死了……”宋辰嘀嘀咕咕,“要我说,你干脆等洪文帝死了,自己当皇帝算了。”
江懿拧着眉看他:“你真是生怕我不被千夫所指,趁早滚蛋。”
他说着作势要去打人,宋辰嬉皮笑脸地窜到门边:“跟你开个玩笑的,别当真嘛。”
说完他将厢房的门一关,逃之夭夭。江懿叹息一声,起身去里屋看那逆徒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门被推开时,裴向云有些惊慌地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又似乎牵扯到了小腹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地蹲了回去。
“你在闹什么?”江懿问他。
裴向云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小心把瓷瓶碰倒碎了。”
“那瓷瓶好端端放在桌上,怎么……”
他的目光瞥见裴向云身上穿着的衣服,恍然,似笑非笑道:“穿这么正式给谁看的?”
裴向云被人一语戳破了心思,瞬间脸涨得通红。
“说啊,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江懿索性不走了,靠在门边:“方才听见什么了,吓得把瓷瓶都打碎了?嗯?”
作者有话说:
幼稚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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