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酒后477

　　老农饮尽碗中的劣酒, 闭眼回味，良久才将那股冲劲咽到肚子里，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在他对面, 屠户随意地坐着，吃了块大肥肉, 然后再端起碗，小小地抿了一口酒, 发出啧啧的声音, 有滋有味的。

　　这酒并不好, 发苦又浑浊。

　　但在村里已经是难得的佳酿了，因为土法炮制的酒需要用粮食来酿造, 素有“粮食丨精”的说法，而粮食在农村里实在是太珍贵了, 本来就不够吃, 还拿来酿酒？

　　老农的酒, 也是多少年前的存货了。

　　多年的沉淀使得它别有一番风味，倒是好喝了不少。

　　屠户看了他一眼, 剥了一个花生放到嘴里，咯吱咯吱的咬着。

　　“酒，拿酒来，婆子把酒都拿上来。”老农喊道。

　　不一会儿, 农妇拿着土坛过来, 怒道：

　　“喝喝喝，喝死你，这点酒要喝完啊？”

　　“今天高兴！”老农嚷嚷道, 已经有些醉意了。

　　“屠户今天也在, 必须得喝高兴了。”

　　农妇显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也只是把土坛放到桌子上，嘟囔了几句只有这点酒了，就走了。

　　老农先给屠户倒满了酒，然后给自己也倒满了。

　　就在这时，屠户才慢悠悠地说道：“别把我带上。”

　　老农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

　　他们喝酒就是这样的，一喝就恨不得立马喝尽兴，喝醉喝死过去才好，好似要把之前亏空的全喝回来，完全是一种报复性的享受。

　　因为他们之前太苦了，压抑这根弹簧到了极致，就到了触底反弹的时候。

　　而节日和特殊日子就成为发泄的口子。

　　之前还是好时节的时候，村里谁家来了亲戚，就必要大吃大喝，要把客人都喝醉了才算是好招待。

　　逮着难得的机会就狂喝。

　　同时又因为酒的难得，客人喝醉了说明主人家招待好。

　　屠户虽然不算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客人，两人关系也非常熟络，但今天的这顿庆祝酒非比寻常，他们家终于一扫之前的阴霾，能够在村子里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他们在里屋这边喝酒，一墙之隔的堂屋，老农的家人们吃得很开心，孩子和大人们都发出欢喜的喊声和大快朵颐的呼噜声。

　　老农吐出的那口酒气，就像是吐出了心中的郁闷，恨不得放声大叫。

　　他越想越激动，索性端起酒碗，对着屠户说道：“来！”

　　说完不等屠户举起碗，就自顾自地虚敬了他一下，然后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他喝得又急又快，转瞬间一碗酒又下了肚，而此时屠户还没把碗端起来。

　　见状屠户也不喝酒了，拈起几颗花生剥了起来。

　　老农剧烈喘息着，酒气在胸中翻涌。

　　屠户瞥了他一眼，扔给他几颗剥好的花生。

　　“压下酒气，喝那么急做什么。”

　　老农吃了几颗花生，终于把上涌的酒气压了下去，哈哈大笑道：

　　“我高兴啊，屠户，我真高兴，以后的日子好过了，索塔的病也好了。”

　　他笑着又把碗给满上了，这次他也没忘先给屠户这个客人倒酒，但屠户的酒碗是满的，他也就象征性的倒了几滴，就给自己倒了。

　　“我高兴啊！从二十九年前杀掉那些白色的人后，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了。”老农又说道，脸上的皱褶又厚又深。

　　屠户拿着碗的手莫名抖了抖，几滴浑浊的酒液撒了出来。

　　“我们没有杀光他们。”他突然说道。

　　老农的笑容一下就敛去了，他想拿起碗再来一口，但可能是因为之前喝得太急了，竟然一下没抓住碗。

　　他摇了摇头，“杀不完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逃到这里。”

　　他抓着碗，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遥远的从前。

　　“杀不完也要杀。”良久，屠户说了一句。

　　隔壁很吵闹，孩子又哭又笑的，谁多吃了几口，谁少吃了几口，谁抢了谁饭碗里的肉，说不清，一团乱麻。

　　而这边的气氛却是一片凝重。

　　“他们……”老农又摇了摇头，突然发现对那些人的记忆很模糊了，竟然不知道怎么描述他们。

　　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新一辈已经忘掉了。”

　　“他们忘了，我可没忘！”屠户一拍桌子，发出暴烈的吼叫。

　　酒碗抖了抖，洒出一圈酒水。

　　酒气上腾，屠户红着眼，竟显得也像是喝了酒一样。

　　“你忘了吗？”他质问道。

　　“我没忘，也不敢忘。”老农回道：“我的爷奶，阿爹阿娘，几个大哥，都死在他们手上，我不能忘。要么我也死了，只要活着，我就要报仇。”

　　见他表态，屠户才放过他。

　　他低下头，一双拳头抖如筛糠，一声声闷哼不断从他嘴里发出。

　　“杀！杀！杀！”

　　老农面色呆滞，没有焦距地看着里屋那唯一一扇窗。

　　堂屋那边依旧热闹，他们早已习惯老农和屠户拉上门喝酒的举动。

　　他们欢笑着，为以后美好的生活预先进行着庆祝。

　　——————

　　芭拉这个菜吃一次，那个菜吃一吃，完全挑花了眼。

　　她吃得小嘴上都是油滋滋的，看上去非常喜人。

　　对于她来说，每道菜都很好吃。

　　只要是肉就好吃，大块大块的腩肉好吃，上面的肥肉尤其好吃。

　　鲜嫩的猪心猪肝也好吃，她最喜欢吃切成大块的，里面总是格外嫩，不用怎么嚼就能吞下肚子。

　　至于其他菜，虽然也很好吃，放在平时那就是过节了，但今天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好了。

　　猪肉渣被熬得干干的，虽然吃起来很香，但没什么油，吃起来不润。

　　野菜就不用说了，就算是混着猪油渣一起炒，小芭拉也没有多看它，实在是有太多好吃的了啊！

　　还有那个南瓜，虽然吸满了腩肉蒸出来的肉味和油脂，混着香甜的瓜肉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但这些都比不上肉啊！

　　肉，好吃的肉，又大又肥的肉！

　　芭拉一开始还矜持地先让妈妈和苏茶吃，自己只是吃一些野菜和南瓜。

　　但她一吃到肉就停不下来了，等到她反应过来，嘴里和碗里都是肉，还有阿娘要吃人的目光。

　　她顿时害怕得低下了头，但嘴里还在叽里咕噜的嚼着肉。

　　她已经做好准备挨打了，但挨打之前还是要吃肉的。

　　“你这死娃，吃肉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家里还有巫医大人这个客人呢……”阿娘斥责道，作势要给她来几下狠的。

　　这年头村里人打孩子很正常，再乖的孩子也要被打，况且孩子们粗生粗养，本就没那么乖，俗话说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哎，让她吃，多吃点。”苏茶拦住了芭拉妈妈，温和地说道。

　　“不过，芭拉啊，一下子吃这么多肉可不一定是好事哦。”苏茶笑道。

　　芭拉妈妈讪讪地收回了手，笑道：“这孩子，也不知规矩和轻重，以后肯定多打。”

　　听着阿娘和大姐姐频道不同的瞎聊着，芭拉低着头默默吃肉，闷声发大财，心里不在意地想着：吃肉还不算好事？最好天天都能吃上今天这么多肉好吧。

　　这顿饭就在很诡异的氛围下结束了。

　　苏茶一开始吃了一些肉，但后面就在吃野菜和南瓜，还多吃了几碗扎扎实实的大米饭。

　　芭拉默默吃肉，吃得小肚子浑圆。

　　芭拉妈妈一直在瞪芭拉，但美食当下，自己也没少吃。

　　大家都吃得很快乐，虽然少了村里其他家庭那般争抢的欢乐。但芭拉宁愿不要这种快乐，她只想毫无拘束的吃肉。

　　这顿饭菜本来就煮多了，但最后竟然全都吃完了。

　　芭拉妈妈收拾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一顿吃这么多，真是再富裕的家庭也不能这么败家的啊。

　　“死娃，吃这么多还不过来洗碗，懒死你得了。”芭拉妈妈打了个饱嗝，满是令人幸福的肉的香气，顿时恼羞成怒，骂道。

　　“来了来了。”芭拉也打了个饱嗝，捧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连忙跑了过去。

　　苏茶笑而不语，见这边没她什么事了，就拄着拐杖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天边最后一丝云霞也落到了地平线下，村子里的笑声从宰猪开始就没停过，此时也渐渐进入尾声。

　　傍晚，村里人吃饱了饭，早早钻进了被窝。

　　大人们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村里新来的巫医大人，以及她带来的一系列改变，都对以后的生活充满希望。

　　而苏茶也出现在孩子们香甜的梦里。

　　但他们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腹疼给弄醒了。

　　他们忙不迭的跑去厕所，拉起了肚子，拉完没一会儿又拉，大人小孩都拉。

　　好在村里没什么讲究，不然这么多人厕所都抢不过来。

　　他们还觉得是不是吃的肉有问题，村里的老人一语道破真相。

　　“你们这是吃太好了，身子遭不住。咱村里人没这个命，吃点好的都不安生。”

　　其实是他们常年吃粗粮，陡然吃了太多肉和油腻的东西，肠胃受不了。

　　起夜数次，拉得怀疑人生的芭拉想到了大姐姐的话，觉得她真的很有智慧，但在沉思中她又想到，如果还能吃肉，那还是吃！

　　这一夜，狗叫得格外欢。

　　作者有话说：

　　先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之前就说了最近很忙，不能保证日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近期更忙了，累到怀疑人生，所以接下来会断更一两个星期，忙完还要休息一会儿，调整状态。真的很抱歉，对不起大家，请大家等我回来吧！感谢在2022-06-12 23:13:31~2022-06-15 23: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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