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德报怨(十)39
四面八方的风汇入船内,吹起红色纺纱幔帐,勾勒着着二人朦胧身影。
宋弇心跳停了半拍,但也只有片刻,他便意识到眼前这人意识并不清醒。
宋郎这称呼,宋弇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听人这么叫过他。
“谢止礿,你将师父的三魂拘于自己体内了?”宋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觉这人怎么如此疯魔。
常人要是这么做,不是自个儿魂魄被驱除出去,便是本身的魂魄与他人魂魄混成一团,自此神智混乱,疯疯癫癫。
谢止礿再怎么神魂稳固,也不该冒着这种风险。
想到这,他心中便窜起火,反手握住谢止礿的手腕,用灵力细细探查着他的神魂状况。
“不要浪费你的灵力,你神魂不稳,不值当。”谢止礿却将宋弇的手强行翻了过来,摸了摸他的手掌,喃喃道:“你的生命线怎么还这么短啊。”
宋弇垂下眼:“我出生后神魂便是颠倒之相,生命线短不是正常的吗。”
他幼时便体弱多病,被谢似道收养后便日日修行着稳固神魂之法,这才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一开始是谢似道渡自己灵力以扭正神魂,后面便是谢止礿帮他做这件事。
只不过这具身体宛如有着破洞的碗,水总会有漏光的一天。只怕是随着年龄增长,这破洞便越来越大。
谢止礿用食指在宋弇手上划动,将他的生命线用指甲划出延长的线,一直延伸至手掌边界。
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会想法子的,你相信我。我会让你活成白发老翁,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我们两个男子,谈什么子孙满堂?”宋弇盯着他。
“嗐,那就当是我们领养的小孩吧。”谢止礿手不安分地摸上宋弇腰间扣带,眼睛懒懒垂下,眼睫投出又长又密的一层阴影。
“谢止礿,你往后的人生里没有我,你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对么。”宋弇将他脸掰正,强迫谢止礿与自己对视。
可惜现在的谢止礿被他师父的幽精支配了小半个脑子,此刻色欲熏心,也不管宋弇问了他什么,只是傻呵呵地笑着:“宋弇,我有与你说过么,你的眼睛真好看,跟那琥珀似的。”
他抱住宋弇腰肢,脸埋于其胸膛:“绿鬓年少金钗客,缥粉壶中沉琥珀。我时常也觉得自己要溺在你的眼睛里。”
“你在胡诌些什么。”宋弇猛地推开他,对方却又如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
谢止礿一把捧住宋弇脸颊,眼睛眯成条缝,又露出半边虎牙:“来嘛,春宵一刻值千金……诶,你脸怎么这么红。”
宋弇挣扎着要走,却被谢止礿步步紧逼。他边躲边往后退,脚忽的踩着个绸缎做的垫子,当即摔倒在地,连带着谢止礿都摔至他的身上。
船身被两个成年男子压得猛然一晃,连带着宋弇的心都随着这湖中的一叶扁舟晃了晃。
宋弇咬牙道:“你给我起开。”
“不要!”谢止礿紧紧扒住。
宋弇掐着谢止礿的脸蛋,将他拽离自己胸膛,“我还没说要原谅你呢。”
“你就是怨我捅你一剑!可是不捅你这剑,我怎么跟你撇清关系啊……你的伤疤在哪儿,让我摸摸。”说完爪子便直往宋弇的衣襟里伸。
宋弇将他的爪子狠狠一拍,狠狠瞪着趴于自己上方的人。
谢止礿委屈道:“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以前可以这样,现在就不可以了。”
宋弇看着谢止礿湿漉漉的被情欲晕染的眼睛和那因委屈而微微嘟起的唇,理智终于分崩离析,一个翻滚便将谢止礿压于身下。
谢止礿看对方黑发如瀑般垂落下来,发梢轻轻搔着自个儿脸颊,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
然后他的下唇便被宋弇用拇指重重地抹了抹,滚烫的指尖一直从唇部延伸至他脸颊。
宋弇眼睛微眯,像头危险的豹子:“事到如今你反而问起我了?明明是你先躲我,你说要划清界限,我便给你冷静时间。你现在百般撩拨我,清醒后就会后悔。”
谢止礿的手被宋弇牵至脸侧,然后用犬牙细细摸索着,似爱抚又似引诱。
他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手也被牵引着停在了对方有疤的那侧胸膛上。
宋弇心脏跳动明显异于常态,二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似点着了火。
“我本来想让你自己悟的,可就你这榆木脑袋,怕是永远也想不明白我到底在气什么。”宋弇咬了咬牙,“我气的是你的不告而别,气你自以为是保护我,却从未想过我只想与你并肩作战。”
“可你是个王爷……”
“什么劳什子王爷,你看我想当吗?谢止礿,你真是好狠的心,竟然抛下我一走了之。”
谢止礿心下一纠,愧疚地望着宋弇的眼眸,然后鬼使神差地勾向对方脖子。
船舱内燃着的熏香味道似更浓郁了些,船舱外传来古琴的靡靡之音,听着很近,似乎又很遥远。
二人唇即将相触,船却陡然一沉。
“哟,我倒是来得不巧了。”薛蕴之大剌剌地走进来,见着船舱里相叠的二人立刻调侃道。
茶杯“砰”地一声砸向薛蕴之的脑袋。
薛蕴之捂着额头道:“干嘛打我?!”
宋弇拍了拍手,云淡风轻道:“对不住,看着这张淫魔似的脸就忍不住出手。”
“丰神俊秀的清朗之姿都能被你形容成淫魔。”薛蕴之不住摇头,“恼羞成怒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调侃完毕,薛蕴之便探头看向宋弇身后,瞪大眼睛道:“我的一缕神魂怎么在谢止礿体内。”
他是追着自己当时分出的那缕神魂才找到这船舱的,谁能想到正撞见那一幕,倒也不是真故意打扰。
“少废话,快把魂瓶掏出来。”
“哦,对。”薛蕴之点了点谢止礿的额头,将自己那缕神魂收走。
他正想帮谢止礿抽走他师父的那缕魂魄,就见谢止礿艰难地走向魂瓶,双手于胸前上下摆动。
宋弇也对着薛蕴之摇了摇头:“让他自己来。”
灵力汩汩汇于丹田,师父的三魂又犹如一头狂奔乱撞的猛兽,不断冲击着灵力汇于丹田的轨迹。受到污染的魂如同清水中滴入石墨。
他要想办法将师父的魂于体内净化后,再归入魂瓶。
谢止礿双目紧闭,额头顷刻布满汗水。
他将自己的灵力变为雨,变为瀑,一便又一便地冲刷着谢似道的幽精。
船舱内顿时扬起大风,窗幔也被甩出船舱,船身猛烈摇晃间薛蕴之站立不稳,摔了个屁股蹲。
“这看样子似要暴走,我真不帮一下啊?”薛蕴之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头发乱飞似群魔乱舞。
“不用。”宋弇抓着船杆,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紧紧盯着谢止礿。
谢止礿体内两股力互相拉扯,那黑气似化为了一条巨龙,狂乱地掀翻他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他只得将灵力凝聚成剑,对着巨龙的粗壮身躯狠狠一捅。
顷刻间,巨龙发出悲鸣之声,接着他整个灵海便跟着剧烈晃动。
船舱内白光大作,照得整个湖面都如白昼般亮堂。三魂从谢止礿体内蹿出,“嗖”地一声便钻入魂瓶。
“我成功了!”谢止礿抓着魂瓶兴奋跳起。
这船也终于撑不起这番折腾,只听“咔擦咔擦”几声,船底崩开裂缝,冰冷的湖水灌进来,四周裂缝便愈来愈大。
“砰——!”
船身彻底开裂,在船上的三人皆如饺子般落入水中。
谢止礿:“???”
宋弇:“……”
薛蕴之:“救命啊,我不会水啊。”
谢止礿单手抱着魂瓶,右手奋力划着。身体在湖水中上下浮动,却还要将魂瓶高高地举在肩上,单边肩膀立刻变得又麻又僵。
“救命啊!我真的不会水,要淹死了!淹死我谢国师就没救了!”薛蕴之在水中扑腾扑腾,溅起大片水花,嘴里还不忘吐露威胁人的话语。
谢止礿只得道:“宋弇,你先去救薛蕴之,我怕师父的魂瓶进水,我先游上岸了。”
宋弇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去拖这累赘。这累赘的求生本能却使他双手挥舞,不断打水,水花乱溅,拖他都拖得费劲。
宋弇怒了:“你是嫌命长吗?”
“那我要淹死了,我怎么办啊?!”
“你知道真正溺水的人是一动也不动的吗?”
“啊?”
“呆着别动!”
谢止礿浑身湿透地爬向岸边,呛了好几口水。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又拍拍耳朵将水倒出来,这才惊觉周围人竟都在看着自己。
“刚我看到湖面上那座小船里白光大作,整个湖面竟比白日还要亮堂。”
“是,是仙人在此渡劫吗?”
谢止礿拧了拧衣服下摆,尴尬地笑笑,正准备溜之大吉,脸颊却突然一疼。
他用手摸了摸,竟摸出一手的鲜血。
“!”
那枚弓箭竟直接穿透人群,“嗖”地一声便嵌入地面。
形势陡变!
围观的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其中一人突然开始发抖,然后捂着肚子蹲下身,嘴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谢止礿自然是看出他满身黑气,立刻吼道:“大家快——”
“啊——!”话已太迟,就见这浑身黑气的男人满脸狰狞,眼眶充血,如野兽般朝路人的脖子啃咬。
“救命啊!妖怪啊!”原本一片欢腾的花街柳巷此时变得混乱不堪,众人尖叫着四处奔走,四处混乱间谢止礿只觉背后阴风阵阵。
他猛然回身,将魂瓶抱于腰间。那黑影劈手就夺,尖利指甲划过谢止礿手臂,立刻划出一道红痕。
黑影吹了声口哨,那安静许久的三缕魂像受到蛊惑,一心要突破禁锢,魂瓶剧烈颤抖,残魂刮擦着瓶壁,发出尖刺刮擦木坂的尖利声响。
来人竟也是神魂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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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乌龙茶:
没开成车,怎么想都是薛蕴之的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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