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9

  阿史汗·桑干装晕在榻上。

  内侍与宋卫相互推责。

  内侍道:“将军,是他这阉人让王子去那撒·尿的!”

  “爷,属下只是随手一指。”宋卫道:“王子撒·尿也该看…,”

  “一派苟且。王子被三皇子吓得浑浑噩噩,半夜内急看不清也正常。谁防有人会站在…,”

  “岂有此理!你这是怪我们将军?”宋卫气急。

  “我没怪。但绝不是我们王子的错。”看眼榻上人道:“将军只是被雨露沾了身,我们王子至今昏迷,他将来是要继汗位生育王嗣…,”止住话,趴在榻前道:“王子,王子你可吓坏?”回头道:“将军,我们王子一宿两惊吓,请将军命军医…,”

  “荒谬,怎么可能因为惊吓…,”

  “阉人当然觉得荒谬。”内侍瞪他。

  “请军医。”李驷被他们嚷的脑仁疼。

  “将军,热水已备好。”帐外人道。

  ·

  李驷收到太子密函,太子妃有一胞妹,年方二八,已在护国夫人的主持下,抬进了将军府。长子阿勖从三皇子府接出,现于东宫做皇长孙伴读。

  李驷把密函攥成一团,良迁令沉默不语。片刻,无奈何道:“将军真是艳福不浅,坐拥两平妻两妾。羡煞老朽也。”

  李驷把密函烧在手心,紧握余烬。

  “忍吧。忍吧。”良迁令劝道。

  “你已而立,再克制上个十年,阿勖就长大了。阿勖长大,你亦可卸甲归田。”

  李驷道:“束发那日,父亲拍着我肩,吾儿啊,为父不愿你成人。弱冠那日,父亲看着我,说对不住我儿,没能让你生在寻常百姓家。”

  “十五岁跟着父亲南征北战,父亲递给我兵器,说,余生每苟活一日,都是向天借的。总归有一日要偿。”

  “二十六岁,我成为南隅武将之首,心想父亲能够安享晚年了。他却身负叛国罪,被栽赃自杀于狱中。”

  “我父亲,他一生清白,宽以待人,为国征战三十载。最终屈死在牢里。”

  “我两位平妻,一位皇后外甥女,一位太子妃胞妹。两位侍妾,一位慧妃侄女,一位自小服侍我的婢女。我父亲曾说,若将来我儿有如意的人,无论她出身如何,为父都会做主。”

  “我这一生,未曾有一件事如意。”

  ·

  午时,李驷接到讯息,突厥可汗卧病在床,原计划的十五日,往后再延十日。

  良迁令斟酌道:“无非两个原因,一则关门打狗。一则王室内斗。前者不惧,后者要殃及我们。”

  “倘若大王子操控突厥军,他巴不得我们杀了三王子,定会趁机开战。若是可汗掌控全局,三王子姑且还可牵制。眼下真要开战,我军无胜算。”

  “若真开战,这十天半月是不能。大王子只有四部兵马,一半都在看柔夷的态度。倘柔夷部支持大王子,三王子势力瓦解,难免沦为弃子。”宋江分析道。

  “可汗卧病在床这事,勿泄漏。”李驷道。

  “是!”宋江颔首。

  “爷!”宋尉在帐外回禀:“三王子与三皇子打起来了。”

  “为何事?”良迁令问。

  “三王子内侍说,三皇子偷他钱袋!”宋尉道。

  “……”

  “偷了多少?三皇子会干这种狗盗之事?”良迁令质疑。

  “谁占上风?”李驷问。

  “三皇子脸都被挠了,属下们劝不住!”宋尉道。

  “这种事不用回禀,你们护着不出人命就行。”李驷道。

  良迁令看他一眼,捋捋胡须道:“将军说的没错,谁都不好得罪,不如听天由命,任他们打去。”说着出帐道:“老朽去偷看热闹。”

  半柱香时辰,俩人打到中军帐,三皇子让李驷替他做主,他堂堂渭南王,稀罕他钱币?

  三王子内侍道:“昨夜只有三皇子带着宠宦来行苟且之事,俩人离开,钱袋就没了。”

  三皇子宠宦指着内侍骂,内侍指着宠宦骂,一个南隅话,一个突厥语,骂的不堪入耳。

  三王子捏着案子上的果脯吃,一会一个,一会一个,没片刻,一碟子果脯被他吃尽。

  良迁令故作不解:“三皇子跟宠宦行苟且之事,为何去三王子帐…,”

  “他们主仆狗狼为奸,要拉三王子一起…,”

  “呼哉!呼哉!”良迁令震惊。

  “休要胡诌!本王醉酒进错了帐!”三皇子主张和气生财,想大事化小。拍桌子道:“本王不与你胡搅蛮缠,多少钱?本王给就是。”

  内侍看三王子一眼,阿史汗·桑干伸十根手指。内侍意会道:“一千钱。”

  “区区一千钱币。”三皇子爽快道:“给他给他。”转身出了帐。内侍跟出去收钱。

  宋卫大惊,朝三王子道:“属下佩服!不过九十余钱,王子竟能讹诈…,”止住话,再不说一句。

  “无碍,王子听不懂南隅话。”宋尉道。

  阿史汗·桑干垂头,专注于剥干果。

  “昨夜我拿了钱袋,出账一数九十二枚。”宋卫笑。

  “你这贼役夫,三皇子要是…,”

  “爷让我拿的!”宋卫咄声。

  “话多。”李驷轻斥他。端起茶碗,吹吹浮叶,余光瞥了眼,阿史汗·桑干翻着眼看他。

  众人退帐,阿史汗·桑干雄赳赳的过来,大掌拍了下书案,瞪着眼看他。

  李驷品茶,茶,好喝,取于雪山水。

  阿史汗·桑干气恼,摸摸他袖筒,搜搜他腰。李驷不解,何意?

  遂,摊开双臂,任其搜。

  阿史汗·桑干气急,帐里翻找了会,忽然趴到案子下,捞出一个狐皮钱袋。

  李驷大为吃惊,案下怎会生钱袋!

  阿史汗·桑干把钱倒出来,当着他面,一枚一枚的数,九十二枚整。看你如何狡赖。

  “宋卫。”

  “爷,何事?”宋卫进帐。

  “这钱袋为何在案下?”李驷看他。

  “诶,这钱袋好生眼熟?”宋卫作揖道:“将军,依属下之见,恐是有人恶意栽赃!半柱香前,三皇子主仆坐在书案位置!”

  “属下分析,王子钱袋定是被三皇子宠宦窃之,为脱罪,仍在了案子下。”

  “有理。”李驷点头道:“退下吧。”

  “是!”宋卫颔首。

  “慢。”李驷道:“你可知以牙还牙的典故?”

  “属下不知!”宋卫斟酌道:“依属下理解,应是宋尉盗我一头羊,我转身盗他两头?”

  “理解不错,悟性高。”李驷点评。

  “是!爷夸奖的是!”宋卫笑:“爷领军有方!”

  阿史汗·桑干气绝,狼狗为奸!无耻!

  李驷沏满茶,正要喝,阿史汗·桑干捧茶碗,一饮而尽。不解气,拎着茶壶满上,再次一饮而尽。接连三碗,壶中茶喝尽,拎着狐皮钱袋,甩袖而去!

  “……”

  李驷看着茶碗,扬扬眉,拿手里转了圈,盯着碗口一处,手一滞,放下碗。伏案写信函。

  “爷,属下给您换一副茶碗?”宋卫问。

  “不妨。”李驷道。

  ·

  阿史汗·桑干深夜遇刺,肩膀中了一箭,幸无大碍。

  宋江宋迟紧追,刺客上了五邑山,腿上中箭,跳崖自尽。

  宋江回禀:“爷,属下查看雪里靴印,刺客是突厥人。”

  李驷看着阿史汗·桑干伤口,无声。

  “乎哉乎哉!”良迁令悠哉哉道:“王子,你小命堪忧呀!你那两位哥哥…,”点到为止。

  “将军军营最安全,万不可顽劣!”良迁令吓唬道:“将军能止小儿涕,小心惹了他,他把你丢了喂狼。索性你也换不回城池。”

  阿史汗·桑干不惧,态度依然倨傲。

  “王子为何在树上?”李驷问内侍。

  “王子在树上赏月。”内侍道。

  “以后若没宋江随同,不允出帐。”李驷道。

  内侍吓乖了,也不作声。

  “今夜若不是宋尉挡一下,王子命休矣。”宋江不客气道:“倘若箭上有毒,现也无力回天。”

  刺客箭术了得,连射三箭,致命一箭被宋尉用胳膊挡下,一箭被阿史汗·桑干避开,一箭射中肩膀。

  “刺客左撇子,右手少一小指。王子可识得?”宋迟问。

  阿史汗·桑干垂眸,内侍也不应。自然识得,大王子养的暗卫。

  “既无大碍,我们回吧。”良迁令道。

  “美人…,美人!”三皇子进帐道:“听闻美人遇刺,本王大为震惊…,”话没落,被良迁令拦了出来。

  “佷,老役夫!”三皇子扭头回帐,途中折回来,撇清道:“本王一生磊落,不干此等龌龊之事!本王不愿放虎归山,但也没想刺杀。”

  良迁令面色凝重的跟李驷低语,俩人步伐缓慢,三皇子本要回帐,眸子一转,抬脚跟上。

  三人回帐商议要事,良迁令与三皇子各执一词,遂,甩袖离开。李驷皱皱眉,贴身小厮帮他轻揉。

  李驷闭着眼歇,小厮打量他五官,手从额头移到颈,斗胆道:“爷,小的给您泄泄火?”

  李驷没作声。小厮蹲下,正要动作,李驷睁开眼。小厮立刻跪在地上,“爷,小的知错。”

  “宋卫。”

  “爷!”宋卫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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