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9
大概看完了一个社会版的功夫，老爷子才掀开了盖子，拿着一个小镊子拨弄着刚才扔里面的小石头。石头被火烧得有点红，还浮现出来了些暗色的斑点。老人把石头举起来看了看，然后又攥到了手心里，看了多长时间嘴里就啧啧感叹了多长时间。吴邪被他弄得有点毛，刚想开口却被老爷子抢了先。
“阿邪，你信不信命。”老爷子问得严肃，吴邪也跟着皱了皱眉才回答：“您看，我做哪行的您心里清楚，我说我不信命我自己都不信啊。”老爷子听了他的话笑了笑，复又开了口，“啧，谁不知道你杭州的吴小佛爷，出了名儿的不信命。你要是信命，现在就该窝在那山沟沟里去守着你们上几代人留下的秘密。你要是信命，就压根不应该跟这人凑到一起。”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且坚决，全然不像刚才慈善和蔼的声调。吴邪听了老人的话，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才接了话茬子，
“老爷子，我这人信命，比谁都信，你看我这手上带的一堆一堆辟邪保平安的东西。可要说不信命啊，您要是告诉我这人跟我八字儿犯冲，那我还真就不信了！走了，您老岁数大了，不劳您送了。”
吴邪说完，就转身朝门外走了去，远远的隐约听到那老爷子暗叹的声音。
叶修回到了酒店的时候魏琛刚洗完澡出来，见是他进来了打了个招呼就问他楚云秀怎样了。叶修苦笑着摇了摇头：“外面比赛的事儿压着，关上门来老板压着。不太好。”魏琛点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像他们这些第一代走进职业圈子的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楚云秀如今的境遇。是利益还是荣耀，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天平，两边的砝码却只能各自靠人心定重量。
叶修刚还想说点什么，吴邪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叶修接起来就听见吴邪跟他问好，说这场比赛叶修同志依旧炫酷如初。叶修也跟着乐呵呵的，这场比赛输是输了，不过倒也不至于让人郁闷到连笑都笑不出。
“我这场可差点让人削秃了，你看比赛了吗就夸我打得帅。”叶修开着玩笑，“你的比赛我哪能不看啊。不过我赛前听解说说烟雨打法不是挺温柔的吗，这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温柔。到最后我也没知道说的那个软软的烟雨队长到底是谁。”吴邪说的认真，俨然一副赛后复盘的样子。“烟雨队长就是风城烟雨，那个元素法师。这也是逼急了，马上要季后赛了，烟雨成绩可不怎么好。”叶修解释得细，似乎完全忽略了吴邪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可是解说不说烟雨几乎年年进季后赛吗？怎么今年软成这样？”叶修听着吴邪的问题叹了口气，“因为他们老板，现在为了商业利益强迫他们改变打法，让他们换了个不合适的打法，怎么能打出往年的成绩。”
叶修说完这句话静了很久，苏沐橙在宾馆外面的眼泪和话多多少少让他想起了些许跟陶轩的争执和不合。竞技体育引入商业成分本身就已经开始了变质，不过是变质多少而已。
吴邪多少懂点叶修想到的事情，毕竟他跟叶修认识的时候叶修正在这个商业和荣耀的泥淖里挣扎，深一脚浅一脚地想背着嘉世走出沼泽地却陷得越来越深。他这么想着就缓缓地开了口：“叶修，不管是商业性质改变了你们比赛的本质与否，你们能打比赛不就很开心了对吗？”叶修在这边应了一声，吴邪在很多事情上看得很透，或者是因为他脑子足够聪明，也可能是因为他毕竟是旁观者能站在全面的角度看待很多事情。
商业化也好，纯竞技也罢。不管是叶修或者是任何一个，有荣耀打，有这么多战友对手一起打荣耀，本身就是他们最乐意的事情，也是他们价值最大的体现。
吴邪坐在车上，跟叶修旁若无人地打电话。解雨臣载着他在长沙午夜的街道上狂奔，刚才吴邪去的地方没跟他说，但是出来的时候吴邪脸上却明显没什么开心的样子。他想开口问，吴邪却摆摆手就拨通了叶修的电话。解雨臣摇了摇头，见他电话不挂断，就又加了一脚油门，在马路上行驶。
吴邪挂断了电话，脸上才多多少少露出了点开心或者说是放松。解雨臣刚想开口问，吴邪却先说了：“老爷子说我跟叶修八字儿不合。”解雨臣把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车差点撞上路沿又被他急速地掰了回来。他一脚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扭头去看吴邪，瞪大了眼睛发问：“怎么说的？”
吴邪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胳膊肘架着窗户点了个烟，抽了半根才说：“老爷子问我信不信命。我说我信。他说我要是信，就不应该跟叶修在一起。”解雨臣能想象得到吴邪当时的表情，一定是有点无奈还有点不甘，可能还有点不屑或者愤怒。就像他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得到不想得到的回答时一样。
“二白叔让你问的还是奶奶让你问的？”“二叔让的。”“完了，你跟叶修现在和平分手还能少伤心点。”解雨臣说得笃定，一脸的快分手保平安。吴邪轻声笑了笑，哼了几声才张了嘴：“我还真就不分了。八字儿，命，这东西说是天给的，我还真就不信人逆不了。”解雨臣瞪了他一眼，又探了探他的额头才开了口：“你没事儿吧，谁跟你说你跟叶修八字儿不合的事儿了。你还不了解你二叔，他让你来的，既然看出来不合适了，你觉得你俩还能在一起多长时间？”吴邪听解雨臣说完明显愣了一下，之前他光顾钻到了命运这个死胡同里，真就忘了吴二白一贯的做事态度。
消患于未萌，弥祸于未行。
吴二白做人做事一向走三步能算七步，余下四步为他下一个三步接着算。脑子聪明人又强势，狗五爷死后这吴家倒还真就靠着他顶门面过日子。而眼下吴邪大咧咧地提出相中了个男的，要带回家来过日子，吴二白没反对就让他飘飘然以为二叔已经懒得管这事儿，却没想到算八字这还有吴二白一关难过。
吴邪小时候一向是怕吴二白的，不管是怕二叔能轻而易举地拆穿他所有的谎言还是怕二叔一身不怒自威的气质。他已经想到吴二白会做的，大概就是约了叶修出来，三分假七分真的把利害关系摆出来，引着他去走自己想让他走的那条路。
吴邪这么想着，眉毛都皱到了一起，却很快又舒展开了。解雨臣还在左一个主意右一个办法地帮他想着招，却被吴邪挥挥手全部否决了。解雨臣挑眉看他，一副替他着急的样子。吴邪却笑出了声，
“叶修啊，比我还不信命。认准的东西啊，给黄金都不换。”
叶修挂断了电话，虽然说吴邪说的让他心里舒畅了不少他却还是忘不掉楚云秀眼底的黑眼圈和魏琛无可奈何的叹息。现在兴欣，说到底还是当初草台班子的模式。一群人凭着爱和满腔热血走到一起，谁也不知道未来到底如何。没人去想过未来的发展，所有人，战队，公会，技术部，包括陈果这个老板，想的都还是纯竞技层面
叶修不敢说这是好还是不好，但是毫无疑问兴欣的路还很长。他们或许也会经历很多这样那样的纠葛和分歧，商业的入侵还是纯粹的体育精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兴欣的老板是陈果。一个从老板就热血单纯到理想化的战队。这样的战队做得好的有，像霸图。全员都是一种极度热血互相信任的关系，战队信任韩文清，放权给他。韩文清有了权力更好地管理战队，战队的成绩变得更好，管理层更加放心地放权给他。这是一个良性循环，霸图也有赞助有商业化因素，但是他们更多的还是对荣耀的爱和信仰。做的不好的也有，比如嘉世。战队队长和老板的理念发生大幅度碰撞，盈利和竞技精神没能友好共存，导致嘉世损失了叶修，曾经的三冠王朝变成在挑战赛里挣扎的队伍。不过幸好新嘉世的老板和队长都是有一腔热血并且不过分看重名利的人，这让嘉世挣扎着前行的路上有灯光。
叶修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吴邪，他最近没来由就能想到吴邪。
吴邪从来都可以说是算得上衣食无忧，但是他偏偏格外喜欢折腾自己。吴邪这人他太了解，重人情轻世故，为了朋友愿意做任何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有一腔热血三分侠骨。这样的人在他所走的路上注定不会被利益绊住脚，因为他想做的事情根本不关乎金钱所以也就不用在意路途中赚了多少赔了几分。这样的人活得干净，但是因为太透彻也很难保持住不染纤尘。可吴邪显然做到了，他就一路走在泥塘里走过来，带着一身的泥泥水水，但是脱掉脏衣服，里面仍旧是那个干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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