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踏雪150

  “萧庄主要是不想让我死,也别喊了。”

  萧白舒正想喊出来问一句,当即就被堵回去。

  那声音太像是幻觉了,他怕自己听错。

  那颗折断的树干后面,缓缓站起来一个人,萧白舒眼睛实在是看不清了,不知道是不是楚欲,只能一直盯着,生怕一眨眼,就真的成了幻觉。

  楚欲身上的衣服全在滚落的时候染上了雪花,在萧白舒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整个人一半能隐进雪里。

  他撑着残枝站稳,重新提了真气,让方才护体的内力运行起来,才勉强稳住身体不摇不晃。

  脖子上被树枝划破了一道,滴了血,又被冰碴儿堵上成了干涸的血迹。身上的伤都不算大事,光脖子上的破口实在有些难受,他需要处理一下,但只能找个地方先落脚。

  相比起来,比萧白舒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要好得多。

  他每一步都走地比以前要慢一些,等他终于踩着积雪走到萧白舒的面前,正欲伸手撑一下休息,就被萧白舒整个人扑进雪里。

  “咳咳······”楚欲摊开双手,拍开他的力气都没了。

  萧白舒的眼睛几近要模糊到只能看清眼前的地步了,等楚欲走过来那几步,漫长地像是在凌迟。他才几个时辰没见到,犹如隔了生死轮回。

  抱到怀里心尖上仍旧在猛烈悸动。

  “萧庄主。”楚欲动动手指尖:“你离我远一点,我身上有东西。”

  “什么?”萧白舒抬起头,脸上苍白一片,只有眼底和鼻尖是红的。

  “先回。”

  楚欲抬起手,掌心里还有点余温,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声音也低哑不少:“不能停在这儿,先回。”

  “好。”萧白舒本就不会武功,这时候逼到尽头,沉重的站不直的双腿踩着地爬起来。

  楚欲脖子上的伤口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拖着楚欲的手拽起来。

  “别,离我远点。”面前的人刚一站稳就朝他摆摆手。

  萧白舒刚刚喊过的嗓子也是干哑,抓着那只手往肩上一搭,弯下腰去将楚欲背在背上。

  “我身上有东西。”楚欲难得不依不饶,但也没精力再跟萧白舒在这里推拉。

  萧白舒脚步踩得很深,只有这样才能强行支起来力道。

  刚才过来的时候,觉得短短的距离,长得像把心烤在火上,现在背着楚欲回去,什么想法都没了。

  恐惧、担忧、庆幸、欢喜······什么都没有了。

  天地浩大,他踏进他来时的脚印里。

  眼睛只能看见面前的一小片距离,凭着记忆里的方向感去到要去的地方。

  萧白舒拥有得很多,有兄弟姊妹、父母、名声、白云山庄,可现在这冰天雪地里,他背着楚欲,却仿佛整个天地都压在他的身上。

  “我救不了你。”楚欲闭着眼还在低低地说:“离我远点。”

  萧白舒闷着头前行,良久才出声:“你能救。你现在就在救我。”

  楚欲笑出来,笑声也因为身体不适掺杂着气音,不同以往流畅,可还有力气去打趣:“萧庄主,萧鹤怎么会生出来你这种情种呢。”

  萧白舒没有精力细想,只觉得自己的父亲被直呼其名,从楚欲嘴里,还是头一次。

  楚欲不是无缘无故的人,甚至比他细心很多。

  不过行路艰难,这念头只一闪而过。

  ·

  山洞里并不大,篝火已经完全燃起来了。

  楚欲躺在木板上休息,枯草堆都压在下面,萧白舒摸过他的手还有寻常的体温,不过有些低,就将棉褥也铺在了枯草堆上,算是凑出来一个床。

  眼睛盯着楚欲看了半天,离开了雪地,眼睛恢复了些,算是能把楚欲脖子上的那道血痂看清楚了。

  木床太窄了,只够一个人敞开了睡。

  他守在楚欲前面,手里拿着根木棍,像楚欲以前在山林里生火一样戳弄火堆,时不时就阖上眼稍微睡一会儿,脑袋一垂一垂地往下掉。

  楚欲睁开眼就看到这场景,萧白舒的脸上还有蒙上的灰尘,一半白净,一半是灰扑扑的,不变的是深邃端正的轮廓。

  他就着火光看了看,就起身打坐。

  内力在四肢百骸流窜一周,估计除了身上有些撞出来的淤青,其他都完好无损,只是脖子上的东西实在难受。

  起身坐在棉褥上,楚欲伸手去捡了一根烧到一半的细木柴,歪着脖子拿着火的一头往伤口上凑。

  火苗烧上伤口,那小片皮肤里立即鼓起来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还在回来变动。

  他蹙眉一手扒开自己伤口边缘,位置刁钻,又看不到,稍有不慎就烫到了附近完好的皮肤,轻轻倒吸口气。

  “你干什么!”萧白舒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吓人的场面。

  楚欲手里一抖,差点又烫到皮肤,他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歪着脖子没动,将木柴递过去:“萧庄主帮个忙,拿这火苗烧进伤口里。”

  萧白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想起楚欲先前老让他离远一点。

  面色强自镇定举着木柴凑上去,刚接手时想到要干什么手比楚欲还抖,真的凑上去了反而捏地稳稳当当。

  “活,活烧吗?”他还是问了句。

  楚欲突然紧皱眉头,露出来十分难受的神情,告饶一样:“不然呢?萧庄主,好心点吧,快一点,我忍得辛苦。”

  萧白舒立刻压住楚欲自己想扒开的伤口边缘,火苗一照上去,他睁大眼睛这回看得清楚。

  楚欲伤口里有几只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小虫在挣扎,他顿时后背生汗,手臂都麻了一片,想分心去看楚欲一眼,但只能把视线都集中在眼前。

  暗红的小虫长得奇怪,四周有钩爪一样的锯齿抓紧肉里,被火烤地在肉里打滚。原本只有半指长的伤口,被它们活生生的抓出来一倍的宽。

  萧白舒手压得越深,才知道这虫子钻得极深,里面都被火光引出来,碰到火苗又蜷缩起来抓在伤口边缘的肉里。

  “别怕,这东西,跟飞蛾一样,估计是以活体为食,才会进去,看见火,自己就出来了。”

  楚欲说话时停顿了好几下,才似乎是通顺的说出来。

  萧白舒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伤到他的喉管和颈上的命脉,看着光滑的皮肤被昆虫的钩爪抓烂,伤口撕裂的更大,刚才还能看清楚的眼睛这会儿有些酸胀。

  楚欲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他想。

  他其实不需要这样保护,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因为楚欲功夫好,就需要他去犯险吗?

  谈什么情爱,连想要护着的人都护不住。

  偏偏还无能无力,连个争端都是在拖累。

  “为什么不让我去。”萧白舒还是问出口。

  话音刚落,楚欲推开他,抬手迅速捉住伤口边缘被烤出来的几只虫子,立即扔进篝火里。

  火焰瞬时升高了几寸,炸出两三声刺耳的声音。

  有一只小的还遗留在里面,他拿指甲从伤口缝隙的嫩肉里寻着剥出来,捏在指尖里看。

  “我还没弄明白这东西到底什么喜好,让你去送死吗。”

  楚欲也算是以身试探过了,既然只是有些麻烦的虫子也松口气,随口道:“万一像顾涵影身上的蛊虫一样,被萧庄主沾染了,我可就要带个傻子下山了。”

  萧白舒捏紧手里的木柴,“啪——!”地一声脆响生生折断了。

  “那下面有什么。”他稳住声线沉声问。

  “有吃人的怪物。”楚欲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给他。

  萧白舒却只看向他脖颈上,之前还有血痕流出来,现在生生抠出来几只虫子,居然没有流血了。

  “你的体质,不是异于常人吗?这些虫子,怎么不怕你。”

  萧白舒想去碰碰那伤口,楚欲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给他:“我的体质只是能避开寻常的毒物和蛇鼠虫蚁,动物跟人一样,都是畏强的,这换个说法,是因为我体内的特质比他们更强,以毒攻毒,不过不碍事罢了。”

  萧白舒打开瓷瓶的木塞,将粉末小心倒上去,连周围被火误伤,烤出水泡的地方也洒上,楚欲刚才还跟他作了个难受的神情出来,现在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看来不过是装的。

  垂着眼一言不发地上药,萧白舒想不出来,为什么这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身体,楚欲平时也没有亏待,可受了伤,就像伤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你的经脉,也是因为这个才异常柔软吗?”

  “一半一半吧,娘亲帮我调理身体,肯定是有助于我,什么好的就都紧着我。不过我练功的时候,最初内力稀薄,常常因为经脉柔软掌握不好力道,费了不少劲。”

  楚欲侧着头随便他摆弄涂药,手里捏着小虫子对着光看。

  “其实任何药材也好,功夫也罢,都是相生相克,用得好是锦上添花,用得不好总归会反噬在自己身上。这个度只有自己去衡量把控。”

  说着他看了一眼萧白舒:“陈毅的病,跟他练过的静水决脱不开关系,据我所知,萧鹤前辈并没有同他一样,他自己却为了练武更进一步把自己逼成这样,真乃狠人也。”

  萧白舒听着他特意拈来的夸赞,对兄长的选择不作表态。

  反而问道:“你之前直呼我父亲的名讳。”

  “嗯?”楚欲整理好自己的衣襟。

  “是有什么事吗?”萧白舒问。

  他收好瓷瓶,还记得以前在清风间,楚欲曾说过无需包扎。

  “我只是意外。”楚欲道:“你父亲跟你母亲是良缘一桩,先前居然也和别的女子有过江湖传闻。”

  “其实这件事我应该知道一点。”萧白舒也不避讳。

  他从山洞里找到了铜壶,还是顶好的工艺,装了落雪此时在篝火堆上烧得细微作响。

  “父亲的书房里放了一个卷轴,是一副女子的画像,不是我母亲。”萧白舒把烧好的水倒进铜碗里,只有一只碗。

  “父亲常说他小时候没读多少书,是个粗人,是后来有了白云山庄,又当上了武林盟主,才请了夫子来教他。那副画像,大概也是后来命人画的,或者是从别人那收集来的吧。”

  “是身穿淡紫色的衣裙,手戴银镯?”楚欲问。

  萧白舒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楚欲把小虫子丢进火堆里:“那是百毒圣手。”

  “百毒圣手······”

  萧白舒念出来只觉得有些耳熟,突然灵光一现:“洗髓移骨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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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踏雪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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