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7

  “陛下……”

  “有问题?”

  想要和皇帝成为“自己人”,就得说些旁人难以启齿的“体己话”,礼部尚书咬咬牙,鼓足勇气道:“这样好是好,可陛下日后若再有中意的,想给个名分,纳入后宫,总不能摆得太高了,一则,不合礼数,二则,叫宫里人都盼着一朝一夕间凤凰腾达,怎么安心当好差事呢。”

  “能叫朕中意的,位分高些也理所应当,你说呢?”

  “臣说……只怕德不配位,必有殃灾。”

  “嗯,倒是这么个理,那你给朕想个折中的法子。”

  礼部尚书深思片刻说:“依臣之见,陛下可在宫中另设一官职,有合心意的,先放在身边端量一阵,觉得好,便以官身纳入后宫,这就不算逾制了,若是不好,大不了贬出去,眼不见为净,也免得落人话炳。”

  礼部尚书的确有一套,邬宁很佩服:“行,这办法稳妥,刚巧,慈懿宫后面不有一座空着的宫室吗,叫工部修葺一番,改成藏书阁,朕要搜罗天下古籍,重新纂修篇章,官职嘛,七品掌撰,八品修撰,如何?”

  “好极!好极!陛下此举当真是造福后世!”

  邬宁在礼部尚书的夸赞中心满意足的笑了。

  她这边这些宫人几乎都效忠于燕家,独一个曹全,没有郑韫在幕后谋划,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而入宫的侍君,皆心在亲族,各为其主,她身边很需要一些能勤勤恳恳替她办事的得力之人。

  真是刚打瞌睡,枕头就送上来了。

  “行啦!”邬宁长舒了口气说:“尽快安排这些选侍入宫吧。”

  礼部尚书连声应着。

  可此事并不归他管,选侍进宫的吉日,所居的殿宇,以及对家眷的赏赐,都由君后和尚宫局全权负责,邬宁也只能在位分上给出一点意见。

  她想册封慕迟为正三品奉君,被燕柏私底下驳回了。因为慕迟他爹也才正五品,且没多少功绩,慕迟不能逾制,最多封一个侧五品侍应,杨晟也是一样。

  好吧,反正人一进宫,只要能讨得她欢心就算功绩,晋升还是加封全凭她心意,不用急于一时。

  邬宁没意见了,任由燕柏做主。

  于是骑兵营副统领之子沈应仰仗着位高权重的祖父,被册封为正五品侍君,工部侍郎之子朱晨因其父年后春汛修筑水利有功,也被册封为正五品侍君,剩下的便都是侧五品侍应。

  总体来说,燕柏这个君后做的很公正,没有刻意打压谁又或提拔谁。

  七月十五这日,一众侍君便依次入宫了。

  邬宁是很想去见一见慕迟的,偏赶上望朝,为着东边旱情赈灾一事,群臣争执不下,直到晌午才散去,燕贤又因故留在了宫中,邬宁不得不和燕柏一起陪他吃顿家宴,完事还得批奏折,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

  每月十五,邬宁都要和燕柏同寝,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更不能坏了规矩去见慕迟。

  用晚膳的时候,忍不住轻叹一声。

  “阿宁。”燕柏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剃干净刺的鱼肉:“想什么呢?”

  邬宁把鱼肉放到嘴巴里,觉得味道很鲜美,肉质也很嫩,便问:“慕迟住在哪?”

  “云归楼。”

  “荷露,你命人把这鱼再做一份,送去云归楼。”

  邬宁丝毫不掩饰她对慕迟的看重。

  燕柏垂眸,继续剃刺:“既然送了,就每宫都送一份吧。你喜欢慕侍应?”

  邬宁咧嘴一笑:“你不觉得他长的很好看吗?”

  “嗯,是很好看。”

  燕柏没有多言。事实上,他最近一段时间极少像从前那般摆出兄长的威严教训邬宁,只要邬宁不太出格,他都当没看见。

  邬宁心知肚明,自己这几个月以来隔三差五就与燕柏作对,处处不服管束,让燕柏有些寒心了。

  燕柏是君后,同时也是她的表哥。

  “表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燕柏动作一滞,很快恢复如常:“没有。”

  邬宁道:“我记得你原先和张御史家的二小姐走得很近呀,你不喜欢她吗?其实她长得也挺好看的。”

  燕柏终于看向邬宁:“我几时同她走得近?”

  “就,就有一次舅舅府里设宴,我看到的,你们俩在园子里单独说话,燕榆也看到了,什么时候来着……”前世的事,早模糊了,邬宁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想不起来。

  她不该忘的。

  那一日是燕柏二十岁生辰。

  先帝病重,储君之争即将尘埃落定,尚且一团孩子气的邬宁已经注定要登上皇位,燕知鸾凤驾归宁,亲观燕柏的及冠之礼,赐他表德之字——长青,并郑重其事的将邬宁托付与他。

  那时燕柏就知道,在不久之后,他要和邬宁结为夫妻。

  而张御史家的二小姐倾慕他多年,在他及冠之日终于鼓足勇气向他表明心意,被邬宁撞了个正着。

  邬宁踩着燕榆的肩膀,趴在假山上,用力朝他挥手。

  “哥!你干嘛呢!那是我未来嫂子吗!真好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燕榆迫不及待地将邬宁拽下来,然后踩着邬宁的肩膀拼命往上爬,无奈个子矮,只看一眼就摔的人仰马翻,险些砸到邬宁,为这么点事,两个人在假山后头就地厮打起来。

  燕柏很失礼,他完全忘了张二小姐还在等他的回答,焦急的奔向那座假山。

  看到他,邬宁和燕榆几乎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说:“哥!他欺负我!”

  燕柏盯着灰头土脸的两个人,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没伤着就好。

  “表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没有这回事,张家二小姐早已嫁人,不要败坏人家的名节。”

  “哦……嫁人了,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邬宁又吃了口鱼肉,含着筷子尖打量燕柏,乌黑的眼珠微微晃动,藏着不知多少要惹人生气的歪心思。

  燕柏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表哥,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一定跟我说。”

  “若是有呢,你预备如何?”

  “也让她进宫呗。”邬宁挺诚恳的看着燕柏:“表哥,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燕柏下意识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以为这样呼吸就能顺畅些。

  “阿宁,等你哪日真正明白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我们再来聊这件事,好吗?”

  “好吧……”

  即便燕柏竭力克制,邬宁仍是察觉到他的不悦,实在不明白,自己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了,燕柏为何还不高兴。

  ……

  慕迟进宫前,没想到皇宫居然这么小,他住的云归楼,听名字挺敞亮的,其实还不如家里一座院子大。

  徐山说:“少爷,知足吧,这是寸土寸金的霖京城,哪能和咱们武门郡那种穷乡僻壤比。”

  云归楼的一等宫婢丹琴也说:“这云归楼是不大,可离陛下的凤雏宫很近呢,侍应明早见了君后,千万记得向君后谢恩。”

  慕迟虽进宫才半日,但已然晓得,这宫里即便一根草,一片树叶,只要是陛下和君后给的,都算得上恩赐,他必须感恩戴德。

  “侍应,该用晚膳了,宫里口味清淡,也不知您吃不吃得惯。”

  “我不挑食,能吃饱就行。”

  丹琴忍俊不禁:“自然是能吃饱的,君后老早就同王尚宫交代过了,他说,入宫这些侍君都是年纪轻轻的半大孩子,难免吃得多饿得快,叫尚食司灶火昼夜不断,若饿了,只管吩咐宫人去传膳。”

  慕迟闻言,心里踏实许多:“君后人真好。”

  “那是当然了,天底下没有比君后更宽厚仁善的,日子长了,侍应就知道了,只要别……”丹琴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只要别犯了忌讳,旁的事君后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忌讳?”

  “撺掇陛下,干涉朝政。”

  要吹枕边风撺掇邬宁给遂州拨银子征伐北漠的慕迟:“……犯了忌讳会怎样?”

  丹琴道:“三月初那会,陛下不知听了哪个宫人的调唆,一日里与君后争执了好几次,侍应猜怎么着?一夜之间,陛下身边十几个宫人全都消失不见了,连个头发丝都不剩。”

  慕迟脊背一凉,简直想翻墙回家了。

  一旁的徐山脸色也有些苍白,小心翼翼的问:“是,是都杀了吗?”

  丹琴正要开口,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为首的是荷露。荷露如今在燕柏和邬宁跟前都能说得上话,是各宫婢女争相巴结的对象,丹琴忙迎上前道:“荷露姐姐,您怎么来了。”

  荷露先给慕迟请了个安,然后说:“今日晚膳的鱼格外鲜嫩,陛下让我送一份给慕侍应。”

  慕迟眨眨眼,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是单送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人都有?”

  “各宫都有。”荷露笑道:“不过侍应这一份,是陛下赏赐的,旁人那一份,是君后赏赐的。”

  眼见慕迟的神情由阴转晴,丹琴心说,不得了不得了!刚进宫就奔着独占圣宠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只写了五千呜呜呜这章发一百个红包(如果能有一百条评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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