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笙歌缭绕 九254

  傅文贵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悲凉。梅仁瑜却不同情他,毕竟这都是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事情。傅文贵得到的是他选择的结果。只是——

  “我想不是那么回事。”

  “妈妈她不去找您、不去请您帮忙,也不把您的事情告诉我多半是因为不想打扰到您的生活。”

  梅仁瑜不是在安慰傅文贵,她只是实事求是地解读着她认识的母亲,同时也是第一次站在女性而非女儿的角度上来看梅如君。

  “您已经不再是隔壁的‘富贵’了。您有妻子、有孩子、有事业、有地位,更有您应该过的新的生活。我妈妈也好,我也罢,要是我们突然出现在您现在的生活里,您的人生必定要大乱一场,您失去的或许比您预想的要多得多。而对于您的妻子和孩子来说,这些都是无妄之灾。他们会当我妈妈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并且恨她一生。”

  说实话,梅仁瑜觉得梅如君的选择并没有错,至少换了她自己她也不愿意做那个害得别人/妻离子散的狐狸精、坏小三,更不愿做被哪个男人包/养的二/奶外室。纵使全天下的人都认为男人出轨是不可避免是天经地义,她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推己及人,梅如君既不想自己对傅文贵伸手,也不希望梅仁瑜去沾傅文贵的光大约并不难理解。另外嘛……

  “……我猜妈妈她一定比您以为的要更加在乎您。如果她不是真的想让您远离过去,远离让您痛苦的往日记忆,她没有必要做得这么果决。”

  梅仁瑜确实爱过自己的竹马,爱过比自己小的海洋。正是因为爱过,然后又在彼此折磨中体无完肤,所以梅仁瑜才能这么说——女人总会对自己真正爱过的人、正在爱着的人有一点小小的私心。

  说是“自我牺牲”夸张了些,说是“母性本能”似乎又差了点什么。只是委屈和哀怨淡化之后、爱和喜欢消融之时,这种关心与在乎依旧存在于心底,犹如一种习惯。

  “希望海洋好好的”,梅仁瑜直到现在都是这么想的。想必当时和傅文贵分开的梅如君也是这样的心情吧。正是因为还残存着希望对方能开心、能幸福的心,正是因为习惯性想要为对方好,正是因为理解彼此都是对方的枷锁,所以才会明白只有彼此断绝一切的来往、双方抛弃共同的过去,两人才能彻底地从过去中脱胎换骨,走上通往未来的新道路。

  被藕断丝连伤害得最深的人永远是下一个来者,就算是为了那个来者,不该继续的缘分也应被一刀两断。如果对方做不到的话,那就由自己来做。在已经分开的现在,在明白今后两人不会再走到一起的今时今日,为了两人的明天,为了下一个来者的未来,就此别过,再也不需要什么再见。

  梅如君从傅贵的人生中撤出,顺便带走了让他自卑的过去。傅贵走上属于傅文贵的人生,虽然失去了梅如君却收获了妻子收获了财富收获了地位,收获了傅恒这个可爱又让他伤脑筋的孩子。

  站在旁人而非女儿的角度上来说,梅仁瑜不得不佩服这样的梅如君。站在女儿的角度上来说,梅仁瑜觉得自己真该学学母亲的断舍离。然而不管她站在什么样的角度上,在梅仁瑜心里梅如君永远是枝头那一支最温雅的梅,带着丝丝甜甜的香。

  “……”

  傅文贵眼底涩然一片,男人的矜持和骄傲又让他不愿让一个小姑娘看见他双目通红的模样。他一手捂住自己的老眼,好几个喘息之间才勉强抑制住想要宣泄的情绪。只是心底的激荡到底不是能够立刻平复的东西,傅文贵好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梅仁瑜知道傅文贵暂时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就离座去买了单。肉疼归肉疼,也不能总占着自己是人家下属、上司不好意思让下属买单,让人家无条件替自己出钱不是?

  等梅仁瑜买完单去完卫生间回来,座位上已经没了傅文贵的身影。梅仁瑜左右一瞧,这才看见傅文贵在门口。

  “傅总?”

  “人开始多了,烦得很。”

  傅文贵如此解释,实际上还不是因为刚才被服务员看到了他的失态,不想再待下去了。梅仁瑜没戳穿他,只是笑着对他点头。傅文贵有些生气地把打包了点心蛋糕的食盒塞她手里她也不生气。

  傅文贵见梅仁瑜这幅模样倒是更生气了。他在外面闯荡那么多年,作为大佬只习惯请人不习惯被人请。在他的意识里,男人和女人出门花的是女人的钱那可是奇耻大辱。先前他稍微平复过来就打算结了账换地方,哪知梅仁瑜已经结过账了。

  梅仁瑜这种小蚂蚱的工资他多少有点谱儿,一想到这小姑娘拿着她那可怜兮兮的仨瓜俩枣硬付了账,他那颗心老爷们儿的心就不是滋味。平时他花自己的钱无所谓价格合不合理、东西吃没吃完,想走就走根本不管善后。偏偏傻丫头要充大款,这让他时隔多年第一次喊人打包。上一次他让人打包还是三十年前怀着傅恒的妻子深夜说想吃燕窝,并且吃不到就要闹的时候。而这丫头见了他居然还给他一脸高兴?好像摆脱了黄世仁的喜儿,对着周扒皮能硬气起来的长工。

  傅文贵气都被梅仁瑜气饱了,也就没什么食欲。梅仁瑜一肚子的点心和奶茶也不饿,两人干脆转战店门才开没多久的酒吧。

  酒吧这会儿正是人最少的时候,傅文贵和梅仁瑜往边角一坐就更没人打扰。傅文贵来了兴致,给梅仁瑜讲自己少时和梅如君在一起的那些往事。说他小时候衣服裤子破,家里又没有东西补,君君妹妹就绞了自己的花手帕给他衣服上打补丁。他肚子饿得紧,就跑去人家玉米地里偷人玉米杆吃,被人逮到了暴揍一顿。君君妹妹哭着让人家种田汉别再打了,人家看小姑娘哭得可怜兮兮也就罢了手。还有一次她在街上捡到两块钱的“巨款”,特别兴奋地跑去人家糕点店买糕点吃。但是他家的情况人尽皆知,糕点店的老板觉得他是偷了钱,不但没收了他捡来的两块钱,还当众把他往死里打。要不是君君妹妹在众人对他的指指点点声里跪下来求老板原谅,还掏出分币来凑了五毛钱给老板说买糕点,他怕是真的会被糕点店老板当癞皮狗打死。

  梅仁瑜听得有些难受,却也能感觉到傅文贵说这些话时那苦涩深处的甜蜜。她想她要是傅文贵,肯定也得爱上这样的“君君妹妹”。毕竟对那个时候的傅文贵来说,君君妹妹是唯一对他温柔以待的人。

  “但是后来啊……唉……”

  回忆往昔再想想后来,傅文贵一声长叹,又是一杯酒下肚。他已经喝了不少,梅仁瑜劝不住,只能自己也陪着他一杯又一杯。

  “我对不起你妈妈。我日子最好过的时候她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我却一点儿忙都没帮上……都怪我、都怪我对她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傅文贵有些醉了,他深深地凝视着梅仁瑜那双和梅如君一样带着些孩子气又充满了执着的眼睛,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君君妹妹……我对你妈的感情也就是‘不过如此’?”

  梅仁瑜想了想,回答:“说实话,是。”

  “您要是真的爱您的君君妹妹,您就不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

  “可我那时候还有什么?我不靠女人靠什么呀?”

  “靠本事。”

  梅仁瑜三个字说得傅文贵哑口无言,连酒意似乎都醒了一点儿。

  “……是啊,我确实是个没本事的男人。得靠着女人的裙带才爬得上去。要是我再有本事一些,就不会——”

  “但是我很感谢您对我妈妈的不娶之恩。”

  梅仁瑜拿起自己的杯子在傅文贵喝了一半的杯子上碰了碰。

  “谢谢您没让我妈妈跟着您过颠沛流离的穷苦日子,谢谢您没让我妈妈看着您攀上别的女人的裙带。谢谢您让我妈妈有机会……生下了我。”

  傅文贵一怔,接着一阵大笑:“哈哈哈,你这小姑娘还真敢说!敬你这份勇气!”

  “敬我妈妈。”

  “敬君君妹妹!干!”

  “干!”

  每个人内心都潜伏着一个丑陋的怪物。她梅仁瑜的那个,叫作“贫穷”。

  穷人最负担不起的是感情。最不配拥有的是爱情。

  爱情是奢侈品,是穷人要不起的奢侈品。

  爱情是笑话,是童话,穷人们只能听听看看,不可能一生拥有。

  爱情也是最俗不可耐的欺骗,最低廉下贱的借口。没有钱,你的一切都站不稳脚跟。你所有的言行都会被解读为别有用心。你的全部心思都会被打上觊觎的标签。

  ——她梅仁瑜就是这么被海家夫妇烙印上永久的标签的,只因为她曾经爱过海洋。

  如果梅如君当初和傅文贵一起私奔,贫穷的两人即便成了夫妻也一定百事衰吧。哪怕两人白手起家,等待着他们的多半也会是同甘苦但不能共富贵。

  梅仁瑜知道自己是消极的,但人性如此,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的却总不知道珍惜。梅仁瑜突然觉得做人真累,自己真不想做个人。自己只想……对,只想像笙歌那样,不被感情所困扰、不被过去所牵绊。开朗地向光而行,每一天都活得轻松简单又充实快乐。

  只要靠近笙歌,只要在笙歌身边,这该死的世界似乎就像装了柔光滤镜那么美好。那些总是抓住她的脚把她往泥泞里拖的情绪也不再那么可怕,她甚至觉得自己有能力一脚踢飞那些一直在撕扯着她的现实。啊……此时此刻,她只想马上回家,马上飞扑进在家里等着她的笙歌怀里。她想要和笙歌抱抱,听笙歌用他好听的声音说“你回来啦”,感受笙歌凉凉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抚摸她头顶的触感。

  思及此,梅仁瑜忍不住又往自己的手袋看去。手袋里有她的手机,她有趁去卫生间的功夫给笙歌发信息。但笙歌有没有回复、回复了什么她却是没机会看。面前的傅文贵还在嘴巴一张一合的说话,他的话这会儿只有小半传进了梅仁瑜的耳朵里。梅仁瑜看似十分认真地对他不时,偶尔附和一、两句,魂已经不在原地了。

  笙歌拿她养丹?那算个屁!她五年前就该死了,没死还活到现在都是奇迹。要是没遇到笙歌,她这么浑浑噩噩、纠纠结结地活下去、活在冰冷又残忍的沼泽里又有多少意思?开心满足的死难道不比压抑痛苦的活更值得人选择?

  梅仁瑜想着想着笙歌的事,也不知怎么就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她这边念头刚坚定下来,那边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接收着傅文贵话语的耳朵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这丫头不如嫁给我做傅太太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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