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89
蛮奇妙的,她一心想要逃离地方,有的人却满心向往。
而她所向往的平静安心的生活,有的人已经如此过了半生。
.....
六月十二日的上午,天气极好,阳光晒在身上舒服极了。
尉慈姝边哼着从隔壁奶奶那边学会的本地小调,边在院中趁着大好的日头晾着被子。
虽然再过几日就要离开这里了,不过尉慈姝并没有因为要离开便对生活产生敷衍之感,哪怕是明天她就要离开,今天也仍旧会用心对待所有。
尉慈姝没有和隔壁提起过自己要离开的事情,总觉得没有道别的话,或许还是会再见到。
虽然尉慈姝心中也知道不太可能。
她正在想着这几日要不要去置办些路上用得到的物品时,外面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来了,稍等一下,小川。”
尉慈边应声,边往院子大门的方向走去为小川开门。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门外站立着的人却是她最没想到,也最不想见到之人。
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尉慈姝已经反应过来,迅速地想要将门阖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一身风尘仆仆满面憔悴之人已经伸手挡住,她完全不敌他的力气。
那人长臂抵着门板,不让她关上,然后侧身进来。
尉慈姝见抵抗无用,便也彻底放弃了挣扎。
“阿慈,我来晚了。”
和尉慈姝午夜梦回时的场景不同,褚彦修没有滔天的怒意,也没有狰狞地质问她,而是勾起唇角带着浅笑对她说了这样一句。
如果不是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的话,尉慈姝真的要怀疑眼前之人是不是在她离开的半年里被夺舍了。
她差点都要认不出来眼前之人。
鬓边斑白的银丝,面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形容枯槁像是时日所剩无几的垂垂老人,整个人身上阴气森森,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生气。
尉慈姝之前没有看清,只一打眼以为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憔悴。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见到这样的褚彦修,就算是从前在对他有敌对情绪,想象他会变得多惨,也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模样,
他今年才不过二十有三,整个人看起来却更像是垂暮的老人。
不过才半年而已。
当然尉慈姝对于褚彦修的恐惧并未因他这幅模样就减少半分,甚至还要比从前更加感到害怕。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提高警惕。
这幅模样的褚彦修明显不是已经彻底变态就是彻底黑化了啊。
无论哪一个对尉慈姝来说都不是好的消息。
褚彦修坚硬的大掌死死地钳住尉慈姝还按在门扇上裸露出的纤嫩手腕。
“阿慈....”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眼尾泛着一片殷红,和他苍白枯槁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尉慈姝此时心中仍还有着几分侥幸,不想一切就到此结束,她用力地挣扎想要挣脱褚彦修的桎梏。
“放手。”
“你谁啊,快放手,你再这样我就报官了。”
混乱之中,尉慈姝急中生智,反正本来也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褚彦修,那干脆就彻底装不认识好了。
“放手啊。”尉慈姝作出一副恼怒被陌生人冒犯的样子。
但那紧箍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并未因她的话语而松开分毫。
那人并不回应他的话,漆黑的双眸只死死地盯在她的面上,仿佛是想要将她的面容刻进眼里。
尉慈姝本就心虚,被这样盯着心中更加地不自在。
“你...你,你看什么看,快松开我,再不松开我真的报官了。”尉慈姝故作生气,但眼神却有些飘忽,根本不敢对上褚彦修。
“你是谁!”
“快点松开小郑姐姐。”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厉声带着怒意的清冽声音自旁边传来。
褚彦修始终盯在尉慈姝面上的视线闻声侧首瞥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但也只有一眼,很快他的视线又回到尉慈姝面上。
肉眼可见地,他的神色变得很差,再次回到尉慈姝面上的视线染了几丝晦色。
明明是六月的上午,日头还正高高地挂在上空,尉慈姝却莫名地觉得有些阴冷。
“他是谁?”
褚彦修盯着她的视线更为冰冷。
纤细手腕上的力道又更重了几分,尉慈姝感觉他再捏上一会,她手腕要骨裂了。
“你关我是谁,你快松开小郑姐姐。”小川说着已经开始想要上前来动手。
尉慈姝心中挣扎,她不想就此放弃,可她也不想牵连无辜的人进来。
“小川,我没事,你先回去。”尉慈姝闭了闭眼,终是不忍心小川有什么意外。
在见到褚彦修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
“可是....”
“我能处理好,你先回去吧。”
小川还想再说些什么,尉慈姝中断了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
尉慈姝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回到了南邑王府。
明明几日前她还能够惬意地坐在自己租的小院中晒着太阳,看隔壁屋顶上两只猫儿在打架,
不过才几日,却好像已经再也无法触及。
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难过?
好像也没有特别多。
悲愤?
倒也谈不上。
但她确实是不想再继续和褚彦修纠缠下去了。
.....
回来后的几日,除了丰庆在最初见到她时表现得惊恐继而又表情复杂之后,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大的反应。
看来,褚彦修根本就是压下了她的死讯,没有给她办葬礼,甚至连南邑王府上的人都不知道她死了的消息。
尉慈姝回来之后,褚彦修又恢复到了之前罢工的状态,整日地耗在她的周身,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从未问起过她假死的事情,尉慈姝也没有主动谈起。
两人之间的相处,还是像之前一样,但却处处充满着诡异。
尉慈姝觉得两人就好像是在比,比谁先按捺不住。
要么就是褚彦修先质问她为何离开,然后来场爆发,尉慈姝顺势觉得忍受不了,希望两人能分开先冷静冷静。
要么就是她自己主动找褚彦修谈一谈。
尉慈姝在等褚彦修先来问她,这样她也算是自然而然地顺势而为。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忍不住的人,是她自己。
/
七月二十日,像往日一样,褚彦修先是帮尉慈姝洗漱收拾好一切,将她抱回床上后,又才再去收拾自己。
尉慈姝躺在床上,听着屏风后的水声,脑袋里有些乱乱的。
两人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她以为如果再次被抓住,褚彦修定是会暴怒,会对她百般折磨。
可现实是他却对她的逃跑,和中间的那半年只字不提,自然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不知何时“哗啦”的水声早已停止,尉慈姝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身边一道带着湿意的身形贴了上来,她才回过神来。
那身形只是伸手将她捞进怀中死死地箍住,并没有多余的语言。
“世子....”尉慈姝忍不住开口。
“嗯。”
“你有白发了。”
“嗯。”
阵长久的寂静之后,尉慈姝将头往褚彦修怀里埋了埋,又再次开口喃喃道:“放过我吧。”
语落,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寂静漆黑的屋内,只余低低的抽噎之声。
不知道过来多久,才又有一道低沉的男声轻声开口:“不行。”
那声音轻到,让尉慈姝怀疑是否是她的错觉。
“我以前都做错了,放过我吧,世子,求你。”尉慈姝压下啜泣的哽咽之声,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是阿慈先招惹我的。”褚彦修垂眸看向怀里之人,温柔地将她耳边凌乱带着湿意的发丝别好。
“可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尉慈姝有些急切,声音比之前拔高了几个声调。
她话音落下后,又是一片寂静。
久久,才终于有道低沉的声线接过了她的话尾回道:“有些代价,是要一生的。”
他不要她付出什么代价,也不介意她做错事。
他要的,只是她能永远地陪在他的身边。
逃跑没关系。
他会再找回她。
她逃一次,他找一次。逃一百次,他找一百次。逃一万次,他就找一万次....
直到他死的那一日终止。
他什么都可以,唯独就是不能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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