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46
他们同时抬头，只见得滚滚浓烟不断升起，是发生过激烈战斗的征兆。
“于淼、竹夜，你们两个人结伴前去山南查看，卢玉阳跟我去山北探查。”老师当机立断做下决定，然后又对于淼二人说道，“如遇难敌不可贪战，立刻到山北这边来找我。”
“是！”于淼和竹夜毫不犹豫应下，朝着冒烟的一边攀登。
等远离了老师指挥，于淼才开口说道：“他好像失去了昨晚的记忆。”
“竟有这种事？”竹夜垂下眼，语气却不像他话里那样震惊。
于淼停下脚步，看着他道背影说：“是你干的吧。”
前方竹夜停下脚步，他回过神，碧绿的眼睛闪过精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神态没有半缕慌张，也不像在说谎话。
于淼忽然勾起嘴角：“谢了。”
她继续前行，同他擦身而过。
今天她提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想打探竹夜的秘密，既然他不愿意承认，往后总归会有机会还他这个人情。
在她身后的竹夜也缓缓弯了弯嘴角，提步跟上她。
走了一会，于淼突然问他：“你觉不觉得这座山有些奇怪？”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她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根本不像是在山里行走，而是在一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徘徊。
竹夜正要说话，右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个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就见比人还高的草丛被薅开，一个人影从草丛里面钻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
来者居然是夏咏歌。
他浑身沾满杂草，站在狭窄的泥路上不停拍打身上，他听到声音看过来，琥珀色的眼眸划过惊喜：“诶，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刚想走过来，看到于淼身边的竹夜顿住脚步，踌躇不安地站在那里，含含糊糊地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顿了顿，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竹夜一眼，好心提醒她：“虽然最近网上把这里吹得玄乎，但这里毕竟是荒郊野外，不适合作为约会的地方。”
竹夜：“……”
他捂着嘴小声跟于淼耳语：“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于淼：“？？？”
她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竹夜，很是无语：“你不要乱说话，那是我刚认识的人。”
转过头，于淼木着脸：“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完成课外实践，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夏咏歌掏出手机，点出他拍的照片给于淼看：“最近接了个短片单子，我出来拍素材。”
屏幕里是今早清晨在山脚下仰拍整座大山，正好能看到山腰附近弥漫着浓浓的黑雾。
“竹夜，你来看看这个。”
于淼对竹夜招手，让他来看照片。他看到照片中的诡异，下意识和天上做对比。
此刻天空一片晴朗，蓝得像被水洗过，看不见半点煞气，干净得过分。
可变故总是来得出乎意料的快。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力道大得要把人推走。
于淼只觉得有股力量在推搡她的腰腹，她不受控制地在往后倒退。
“小心！”
炙热的体温拉住她的手腕，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便被大力拉过去。
转瞬间，有块巨石抵在她后背，那石头虽然硬朗，却温热得让人心安。
夏咏歌双手撑在膝盖上，尽量稳住重心成为于淼的依靠。纤细的身躯紧靠着他，他再次真切地感受到她有多瘦弱。
他若有若无地翘起唇畔，温声说道：“别怕，有我在后面顶着，风吹不走你。”
于淼：“……？”
她什么时候怕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次遇到他，他都能出手“救”她。
虽然很感谢他好心相助，但是这点妖风她其实并不在意。
在旁边看了全过程的竹夜，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很多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刚想走开，空气中传来的震动让他脸色发沉：“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似的，刚才歇下去的狂风倏地大作，把泥路两边的树吹得快要折断，不停发出“沙沙”响。
但早已有所准备的于淼使出千斤坠，牢牢站在原地，她的脚如同本就长在地上似的。
有她抵挡在前面，站在她背后的夏咏歌也少了风的推搡，同样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
这时，天空中有个细小的黑点在逐渐放大，那个点慢慢显出人形的轮廓，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
等它飞到树梢上站立，于淼他们才得以看清御风而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黑如绸缎的长发被一丝不苟束在它脑后，一块方巾将其包裹，簪上一支梅枝；其余发丝全垂在它的背后，和着宽大的衣袖和衣摆随风飞舞。任谁见了都得夸赞一句——好英姿飒爽的儿郎！
最为吸引人的却是萦绕在它周身的气质，很让人错以为它腹中藏卷三千，举手便可吟诗作对。
可看清来者面相，所有的好感瞬间清空。
它毫无血色的脸庞白得像刷了漆，那双没有眼白的黑瞳之下，厚重的眼袋像拿墨染上去的。
被它盯着，沁人心脾的寒意也从天而降，像误入了冰天雪地，裸/露在外的皮肤立刻爬满鸡皮疙瘩。
那种感觉就如同呼吸的都是霜雪，顺着气管一直凉到心窝子。
于淼摸出几个纸人随时准备和这只书生鬼厮杀，可谁知它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要攻过来的意思。
它一挥衣袖，从他们头顶飞过，如极地之境里凝结多年的寒冰似的声音在他们耳边飘过：“活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不想枉死就赶快离开这。”
“咻——”
几道白光乍现，数个小纸人追击而去，它们手拉手挡在书生鬼面前，结出透明的墙壁，将它的去路阻拦。
于淼快速结印，望着头顶上那抹青影，把话还给他：“厉鬼，这里也不是你该存在的地方。”
空中的书生鬼顿住，它的头颅忽然一百八十度扭过来，俯瞰下方。
蓦然看到一个“人”的头反过来搁在颈脖间，那感觉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它黑漆漆的眼睛居然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爱怜，它却没有一般厉鬼见到修道者的惊恐或是暴怒之意。
甚至，于淼还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居然在它脸上到一缕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摇头心想：这怎么可能？它可是厉鬼。它身上的鬼气比时光村里见过的任何一只厉鬼都要浓，显然比它们强得多。这样的厉鬼见到道士会放下心中包袱？
思绪还在乱飘，却听它说道：“三百年过去了，没想到这里终于来了修道者，你们是来缉拿我的吗？”
它问话的声音很轻，轻到于淼以为只是有阵微风吹拂过。
站在天敌对面，它的神情依旧淡然自若，好似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它。
这时，它从头上取下那支梅枝，它手上突然出现一大团黑雾，缠绕上它的手，将它的手紧紧包裹。
等黑雾散去，它原本握在手中那只精致的梅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寒芒逼人的蛇剑。
它轻飘飘地挥舞几剑，淡声道：“还有件事等着我去做个了断，等我清算完之后，我会来找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纸人连接的空气墙在它说话期间产生裂痕、崩坏，但那些纸人无一受到伤害。
它对于淼等人抱以拳，然后提着剑头也不回地朝山北那边飞过去。
“想跑？”竹夜摸出玉笛，放到嘴边准备吹。于淼却突然打断他，望着书生鬼离去的方向，说道，“等等，这只厉鬼有些不同寻常，我们跟上去看看。”
竹夜侧首，见她神情严肃，默默把笛子收好。
倒是旁边的夏咏歌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俩，傻乎乎地问：“你们在说什么？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竹夜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于淼：“他在装什么？刚刚那厉鬼带着这么浓厚的煞气冲撞过来，他会看不见？”
于淼回想起上一次在废弃大厦里，夏咏歌被红衣女鬼用煞气挥出去，撞到墙上受伤后，依旧看不见厉鬼的事情。她把自己的怀疑告诉竹夜：“我怀疑他是天道宠儿，天生无法开启天眼。”
竹夜讶异。
天道宠儿稀有的程度比熊猫血还难找，百万人当中难寻一个，没想到夏咏歌居然是。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我们还是赶快跟上去吧。”竹夜拉下帽沿，将眉眼遮住，大步向前迈，“山北那边本就疑似有一处异常，现在这个厉鬼也赶了过去，只怕老师和卢玉阳会被打得猝措手不及。”
只是他刚跨出去几步，忽然回过头。他看了几眼旁边的夏咏歌，十分含蓄地对于淼说：“等会和老师汇合之后，你最好稍微收敛些锋芒，有些事情我可以出手。”
于淼：“……”
昨天是谁说没那么大的本事护所有人？但凡他昨天出手，她至于暴露手上符咒，被老师盯上吗？
兴许是看出来她的疑问，竹夜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我们在山上，没有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只护你们在我能力之内。”
于淼：“……你是出力的人，你有理。”
两个人略带默契地相互打趣，看得旁边夏咏歌眼眸暗暗。
前方的于淼忽然觉得汗毛倒立，战栗从尾椎爬到后脊，令她生理不适。
她几乎是立刻摸出纸人，回过身做出备战的姿势。
可是后方除了夏咏歌，一片风轻云淡，别说厉鬼，连煞气都没影。
“怎么了？”竹夜跟着转过身，警戒环顾四周。
于淼将纸人收回包里，摇头道：“奇怪，我明明感觉有厉鬼出没，是我太敏/感了吗？”
“算了，走吧，去找老师他们。”她转回去，按压下心中的疑虑。
他们赶到山北那边，却见小辫子双手举着平底锅躲在一块大石后面，他紧张地盯着前方的山洞，不停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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