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花荫之下有孤魂 10(2 / 2)

年辞卿笑了笑:“或许是忽悠自家孩子习惯了吧。”

我又想到钟染。

我在一天之内对他的感观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以为是知己,后又觉得可怜,再觉得如天上的神仙,最终又怀疑是污泥沼泽中挣扎后妥协的尸体。我庆幸我与他不同,也怜悯他,却不赞同他。

我与他萍水相逢,或许日后再无相见之日。

我叹了口气,一筹莫展地和年辞卿搭话——这家伙每次正经后就喜欢说很多很多话——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道观。

夜是那么静。让我想念起山间的蝉鸣。

夏也有枯叶落啊。

我坐在井边,听井底传出的来自地底的声音,还有屋内烛光摇曳下的哭泣声。

好想睡一觉呀。我想。

年辞卿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药,嘱咐道:“药要换得勤些,知道了么?”

钟如玦红着眼问:“这药多少钱?”

年辞卿想了想:“师父配的,卖出去大概有一两银。”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过师父也说过,药本身不值几个钱,但他的名号值不少银子。你说这药的功效和制药者的名声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钟如玦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道:“这药比我和娘加起来都贵了……”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钟如玦惨笑道:“娘是被父亲用一碗汤面骗来的,等上了山,就被抛弃了。

“我是个没有用的人。”

“没有人是没用的。”年辞卿反驳。

钟如玦摇头。

“后来我和娘才知道,父亲有妻子。”“父亲”和“父亲的妻子”听起来很是怪异,那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却是他父亲的妻子。

“父亲喜欢他的妻子,但是那个女人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出了意外,自此不能再生养。可是父亲的刀法需要一个有天赋的儿子来继承,于是他就在外面找女人,有了孩子后,孩子的母亲会被杀死,那些孩子,合适的就带回来,不合适的也带回来,活生生埋在这些树下。”钟如玦突然歪着头,笑嘻嘻地问年辞卿,“这里的花开的很好吧?”

自然好的,下面可是有多少个魂灵啊。

“我娘因为眉眼与那个女人有些相似幸免于难,她把我拉扯到十岁,后来在一处烟花地见到了父亲。

“我在十岁的时候有了一个父亲,多了一个主母,少了一个母亲。

“我的母亲已经不是我的母亲,她满心满眼都是父亲。不过我们母子俩在哪里都是多余的,后来那个女人嫌烦了,父亲就把母亲也埋进花里去了。

“我本来也要死的,但是我的刀法已经超过了父亲的其他孩子,父亲也没心思再要孩子,就留了我了。

“可我怎么甘心呢?我没做错什么,我娘……甚至是那个女人,最初都不过是喜欢一人罢了,只不过最终一个因为不爱被视若草芥,一个仗着被爱为虎作伥罢了……她折磨我打骂我欺辱我和娘,我熬的这几年好像比一生都要长。

“我想让他们和我娘一起埋进花里。可那个女人知道了。她让钟染杀我,钟染不敢;她让钟辰杀我,我就断了他一条腿。”

钟如玦狂笑起来:“我要让他们一家在地狱团聚。”

但他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啊流,似乎在责备着他的无能。他问年辞卿:“小大夫,你说,我能做到吗?”

年辞卿说:“先养好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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