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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曜脚步匆匆地走到角落,解锁拉开车门,车内灯亮起,黑色中控台上赫然摆着一瓶极为熟悉的淡绿色香水,用了一大半,被他随手搁置在车上。

每次下车前见幽采都会偷摸着喷两下。

裴曜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只觉得还好刚才想起来这辆车上还有放了这瓶香水,不然等会幽采一上车看到这瓶香水,自己先前那点小心思就全被戳破了。

裴曜长臂一伸,要将中控台上的香水塞到自己口袋。谁知上次用香水没拧紧,银色盖子松松垮垮挂在瓶口。

他拿得急,一时间没拿稳,还没把香水塞进口袋,盛着淡绿色晶莹剔透液体的方形瓶就从手中滑落,骨碌滚落摔在地面,最后“啪”地一声碎了一地。

极其浓烈的草木香霎时间浮动萦绕着地下车库,久久不散。

裴曜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幽采。幽采似乎也听到了玻璃摔在地面的清脆声响,朝他走来。

裴曜立马将地上的玻璃碎片狂踢进车底,又站在原地用鞋底使劲地蹭着地板,试图将地板上的一摊液体给蹭走。

车库里回荡着球鞋咯吱咯吱的响声,裴曜脸涨得通红,用鞋底蹭了大半天,最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抬头镇定地对着朝他走来的幽采。

幽采站在他面前,望着他,有些迟疑道:“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裴曜假装四处闻了闻,动着鼻子,随后装傻道:“没有啊。”

幽采用着一副很奇怪的神情望着他。

裴曜心脏狂跳,拉开车门,镇定道:“我送你回去吧。”

等会车门一关,他立马踩油门,头都不带回地开出地下车库。

只可惜幽采没有上车,而是鼻尖动了动,盯着裴曜,直勾勾地把裴曜的脸都给盯得发热涨红。

过了两分钟,幽采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认真道:“裴曜,你发情了。”

裴曜:“啊?”

半个小时后。

车内,裴曜一边开着车,一边嗯嗯地哄道:“对,我刚才确实那什么了,下个路口是往这个方向拐吗?”

副驾驶上的幽采:“是往这个方向,我说的发情是真的,你好像不太相信我。”

裴曜打着方向盘,假装沉稳地咳了咳,跟着他妈妈一样叫幽采:“没有,宝贝,我相信你的。”

幽采固执道:“你这个样子就是不信。”

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裴曜偏头,目光真挚嗓音轻柔:“没有,我信,我真的相信。”

改天得问问黄胜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理解幽采从小在山里长大,玩伴少,所以平日里会有对着植物自言自语的习惯,对待植物有种独特喜爱,时常会长久地安静凝视着草木,仿佛能与其产生连接。

裴曜对心理知识了解得不多,隐约知道有个心理现象叫做泛灵心理,是指三四岁的孩童会将周围的一切事物视为有生命、有思想感情的活物,会在这个时期同枕头、小熊玩偶说话,将玩具不小心摔倒时会跟玩偶道歉,将脏衣服放入洗衣机也会进行告别。

随着年龄的增长与知识的丰富,大多人的泛灵心理会在童年结束,但少部分人在成年后仍旧保持泛灵心理,认为周围的东西拥有生命。

裴曜起初只以为幽采是那少部分在成年后仍旧保持泛灵心理的人,因为对他毫不设防,所以幽采会在他面前跟植物自言自语对话。

但今晚蹦出来的词汇要比从前奇怪得多。

裴曜一边开着车,一边在琢磨着这件事,嘴上还得嗯嗯地真挚跟幽采表示自己相信他说的话。

幽采忽然有点生气。

他扭头,盯着开着车的裴曜,忽然就闷声道:“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还在绞尽脑汁琢磨着发情到底是什么意思的裴曜:“?”

又一个等待红灯的路口,他一脸懵地扭头,不懂怎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幽采像是有些生气道:“你从来都不在我面前露出真正的样子,也什么都不愿跟我说。”

他知道裴曜可能原形有些许残缺,甚至这个残缺不止是指长有黑斑的叶片,而是本体的小花有残缺,可能是缺了一片花瓣,也可能是花蕊不够精神。如今哪怕发情了还坚称自己没有事,就为了不在他面前展露原形。

可他不是那种人,不会因为裴曜有残缺就会嫌弃裴曜,裴曜却从来都不相信,一直都将原形捂得紧紧的。

幽采越想越生气:“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问题。”

裴曜:“???”

他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变成了他们之间存在问题?

刚才他们不是还好好地的吗?

黑色的奥迪停在路边,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裴曜立马偏头小声道:“我觉得我们没有啊,我们刚才不还是好好的?”

副驾驶上的幽采抿着唇:“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不愿意跟我说,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

裴曜当即就举起手,曲起手指,俯身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急切得像只大狗一样地到处转圈,巴巴重复道:“我发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瞒着你。”

“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说一句假话的。”

道路两旁种植着一排排高大的椴树,夜深人静,马路上车辆稀少,他们的车正好停在一颗椴树底。

片刻后,椴树大声对幽采道:“哥,别听他的,男人就会骗人——”

另一颗椴树叶七嘴八舌道:“就是就是,刚才还有个男人停在路边,打电话跟老婆发誓说自己在加班,结果挂断电话后就打电话给小三。”

幽采:“……”

看着幽采不说话,裴曜绞尽脑汁地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片刻后,裴曜抿了抿唇,有些失落地低声道:“我之前是有个事情瞒着你。我觉得杨甘局会趁着我不在国内,偷偷去找你献殷勤,你知道的,他年纪小又会撒娇,之前还那么喜欢你……”

“你之前也好惯着他,我怕这段时间我不在,他天天给你送饭,就跟从前的我一样,你也会渐渐觉得他好,所以我提前买一天买了机票,想着偷偷回来,给杨甘局知道我才是你男朋友。”

说完,他又小声道:“就这一件了,别的事就再也没了。我发誓,真的,我就瞒着你这件事,其他的事我没再瞒着你了。”

幽采闷声道:“你不用拿他来说,他多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洋甘菊连花带盆七斤都不到,能干什么?

跳起来打他膝盖?

裴曜却坚持道:“我要是他这个年纪遇见你,哪怕读高中没成年我也会喜欢上你,我知道他的喜欢不是小孩子的那种喜欢。”

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情敌。

幽采又有点生气:“你看,你现在还不愿意跟我说活实话。”

裴曜竖起三根手指,着急忙慌地笨拙道:“我说了的,我全都说了的……”

幽采坚持道:“你没说,你到现在也不愿说,你觉得你说出来我会嫌弃你。”

裴曜沉默了一下,红着脸,趴在方向盘闷声道:“好吧,我确实没跟你说那件事。”

“之前你问我力气怎么变大了,我跟你说我也不知道,其实那是我去健身房找教练练出来的。还有之前你夸过我身材好,我跟你说我随便练的,其实也不是随便练的。”

“朋友圈的那些照片也是我故意发的……”

裴曜越说脸越红,双手撑着额角,继续闷声道:“我那时怕我对你没什么吸引力,你看不上我。后面你一给我点赞我就高兴,我一高兴我就忍不住天天发……”

幽采愣了愣,心想怪不得有一段时间天天都能在朋友圈刷到裴曜的照片。

裴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小心翼翼哄道:“除了这些就没有了,你现在还生气吗?”

不提还好,一提幽采更生气:“除了这些就没了?那刚才发情你为什么宁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愿跟我说你发情了?”

“你着急送我回家,不就是想着回去自己解决这件事吗?”

裴曜有些茫然,好一会愣愣道:“我是这样想的吗?”

幽采点头坚持:“你就是这样的,你这样想一点都不对。”

他指着方向盘,认真道:“你现在开车,开到我家。”

裴曜迟疑地点了点头,按照幽采说的做,发动引擎,在深夜的大道上行驶。

十分钟后,黑色汽车停在筒子楼楼底,黑漆漆的长巷只有一盏几乎暗得没什么光亮的路灯。

幽采解开安全带,让裴曜跟他一块上楼。

裴曜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拔下车钥匙跟着幽采上楼,低声道:“是要上去谈一谈吗?除了上面那些事,我真的没什么事再瞒着你了……”

楼道的感应灯时亮时不亮,裴曜打开手机手电筒,举着手机,替幽采打着光,一边走一边让幽采慢一点,注意脚下。

楼顶的铁门锈迹斑斑,幽采站在门前,翻了一下口袋,翻到钥匙,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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