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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植物,这意味着他们的链接永远都不会断开。

无论世间沧海桑田、日转星移如何变化,也总有另一朵油菜花精知晓他的存在。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裴曜坐在窗台前,抬头望着天空中的繁星,低声道:“睡不着的话,想去看星星吗?”

幽采抱着花盆的动作一顿,也抬头望向窗外。

只可惜城市里的灯光烘得夜幕里的云层发白,只能看见几点繁星,同山野里的满天星河相比相差得太远。

他站起来,对着电话道:“这里看不见星星的。”

裴曜轻笑了一声:“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够看见。”

“你要是睡不着的话,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幽采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

半个小时后。

一辆越野驶过静谧的大道,行驶到郊外,绕了几个路口,逐渐拐向僻静的小道,蜿蜒行驶到一座山的半山腰。

路程很远,足足开了快两个小时。

车子停在半山腰一处开阔地,入了秋,山野里凉得刺骨,裴曜去后备箱找了一间自己的外套,搭在幽采肩上。

“这个地方以前我经常来。”

裴曜指着眼前的开阔地,语气轻松道:“我试过,车子最多能开到这里,再往上开就开不动了。”

裴曜伸手去牵身旁人的手:“以前十几岁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到处去登山徒步,有一次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

幽采有些怔然。

裴曜:“这个地方离市里远,没什么人来。我后面因为听力问题压力很大,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来这里,什么也不干,就一个人坐着发呆。”

“后来有一天在这里待到了晚上,发现了这里能看到星星,很漂亮,所以经常会来这里露营,待一个晚上。”

裴曜偏头,骆驼色的冲锋衣遮住下颚,注视着他,眼里带着笑意道:“山顶会更好看,只可惜太晚了,爬上去不安全。”

“春天的时候,这座山的背后会开很多花,我那时花粉过敏还没那么严重,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会爬到山顶,待一个下午。”

他低头,碰了碰幽采的脸,黑色瞳仁里满是温柔,带着点笨拙的爱意:“我知道你今晚心情不太好,但是又不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干什么,所以带你来了这个地方。”

远处的繁星璀璨如河流,天边的圆月照得山谷有些亮。

幽采唇动了动,好一会才怔然地慢慢道:“这是我以前待的地方。”

他抬起头,指着山顶喃喃道:“以前我就在这座山的背后……”

裴曜也怔然了下来。

幽采偏头望着裴曜,有一瞬间仿佛被拉到几年前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在山野里孤零零地晒太阳,山的另一头坐着一个穿着冲锋衣的少年。

风声回荡,谁都没有说话,但却在机缘巧合下无声无息地安静陪伴了彼此那么多次。

泛凉的夜风浮动起额发,幽采失神,在被倒拉回几年前的那个午后时,山野间掠过的风声与蝉鸣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原来他们很早很早前就见过。

那个伫立于山野间孤独漫长的岁月里,原来他不是一直都是孤零零一朵花。

在幽采失神的片刻,裴曜回过了神。

他发热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幽采,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绝望地心想坏了。

幽采千辛万苦从山里走出来,好不容易在城市里安定下来。

他连夜开车两小时把人送回山里。

还搞什么浪漫,哪有在人家家后山头搞浪漫的?

这不,幽采话都不说了。

本来幽采晚上同新交的朋友分开心情就够烦的了,结果大晚上开车开了两小时,一抬头发现自己被送回了山旮旯,指不定得更烦了。

凌晨两点五十四。

山野漆黑一片,寒风掠过茂密植被,发出簌簌声响,夜里薄雾潮湿,冷凝后化为霜露。

半山腰支着两张米克米特椅,幽采坐在椅子上用膝盖碰着裴曜的膝盖,指着天上的星星,语气似乎陷入很遥远回忆,慢慢道:“那颗星星,我在山里总是能看到它。它最大最亮,有时候云都遮不住它。”

“还有它边上的那颗星星,虽然没有它那么大,但是会亮很久。经常能在黎明时分看见它,不过黎明时分已经朦朦胧胧,看得不是很清楚。”

“月亮我也瞧过好多次,我还是最喜欢完整的月亮,挂在天边,能把一大片山野照亮,连同远处的小河都波光粼粼跟撒了碎银子一样。”

他露出个稍显稚气的笑,偏头望向裴曜,长长的眼睫又翘又密地盛着细碎的月光,额发浮动,时不时遮住黑而纯澈的瞳仁。

裴曜喉咙动了动道:“那条小河是不是很小?弯弯的?看起来有点像金鱼的尾巴?”

幽采点头,眼眸逐渐亮了起来:“你也见过那条河?”

裴曜:“见过。”

他看着清透如水的月光勾勒出幽采的五官,鼻尖发着点亮,夜风浮动起的每一根发丝都浸了月光,莹莹地发起光。

骤然起的夜风鼓动起幽采披在肩上的外套,连同发丝都浮动飞起。他半眯起眼睛,两瓣唇弯起,眼睛漂亮得同琥珀。

裴曜看得失神了片刻,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怦然心动的那天晚上。

————

幽采比从前更喜欢跟着裴曜在一块。

有时跟在裴曜身边,幽采会托着腮帮子出神地想——多神奇啊。

几年前,在他没有化成人形的时候,裴曜就在这座山的山顶陪着他。

有时陪他一个下午,有时陪他一个晚上,有时陪他一整天。

山的另一面,有个跟他一样的人坐在山顶的椅子上,跟他看着同一个落日,同一颗星星,甚至是同一条小河。

幽采觉得心里的毛绒线条变得更多更乱了,五颜六色的粗毛线毛茸茸将心脏围得密不透风。

如果非要准确地形容这种感觉,他觉得应该是他更想跟裴曜睡觉了。

并且是迫不及待、满心期待的那种想要。

裴宅二楼影音室里,幽采撑着腮帮子,一动不动的专心望着眼前的人。

炭黑色悬空工作台上的裴曜低头帮朋友改曲,改着改着耳朵就红了。

他抬头,强装沉稳地同幽采对视,想跟幽采说别这样盯着他。

结果对视了不到三秒,裴曜目光游移,连同脸庞都有些红。

前一秒还乖乖坐着的幽采忽然像是起了兴趣,直起身子凑到他跟前,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黑而纯澈的眸子里闪动着像是猫科动物一样的狡黠。

紧接着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胡乱挠了挠他的脑袋,似乎还在他脑袋中间扣了两下。

脸还有些红的裴曜:“?”

幽采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偏头望天,过了好几秒后才慢吞吞地扭头,用余光观察着裴曜的神情。

两分钟后。

幽采露出失望的神情——裴曜怎么这都不发情?

都到这一步了。

怎么还那么能忍?

试图勾引裴曜发情却失败的幽采开始沉思问题出现在哪一步。

花都是开在脑袋上的,所以摸脑袋没问题,

裴曜刚才脸色发红发烫,已然具备发情的条件,所以发情的前提条件也没问题。

但是摸了那么多下,也没摸出个想要结果,幽采有些郁闷。

他思考了一阵,觉得大概是力度不对。

那天晚上裴曜轻轻一摸自己的脑袋,自己脑袋上的小花立马就有了反应。刚才他是模仿裴曜的力度,轻轻摸着裴曜的脑袋,但是没见裴曜发情。

幽采得出了个结论——裴曜可能比较吃劲。

虽然得出了结论,但幽采依旧还是觉得没什么太大的用。毕竟先前裴曜都被他偷袭过一回,还是偷袭在那么敏感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再给他第二次偷袭的机会。

幽采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脸还有些红搞不清楚幽采到底在做什么的裴曜茫然了一阵子,回过神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幽采,以为幽采无聊了跟他闹着玩——平时小猫待久了不也是会突然蹦跶一下以示存在感。

裴曜低头抓紧时间帮朋友改曲,颇有种上学时期小男朋友等着自己放学,自己火急火燎却写不完试卷的感觉。

幽采一抬头,就看到一颗染着浅灰色头发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正对着他,离他的手只有一臂的距离。

浅灰发色的主人低着头,一副很专心的模样,嘴里时不时念念有词,显出了些许争分夺秒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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