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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床上的幽采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一脚踢开被子,觉得脑袋热得难受。

他在床上伸手刨了几下地,试图把自己脑袋埋进土里,但脑袋只埋进了柔软的真丝蚕被里,被细腻的蚕丝埋着脸庞,压根就没有什么土壤。

幽采双手抓了抓脑袋,将蓬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晕乎乎的脑袋有点转不动,嘴里念叨着什么。

半晌后。

他掀起被子,迷迷糊糊地起身,赤着脚往卧室外走去,一路穿过客厅,拉开电子锁的大门。

凌晨,昏黄的路灯灯罩上落着厚厚一层雪,地面同样落着厚厚一层雪,踩在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赤着脚的黑发青年摇摇晃晃站在门口,最后在别墅门前选择了一块地。

昏黄灯光下,十几个藤蔓咻咻地飞舞在空中,充当着挖掘机大臂,很快就在门前挖出一个大坑。

黑发青年也蹲在地上,伸手吭哧吭哧刨了两下地,最后心满意足地走进大坑里,安详地将自己埋了起来,蜷缩成一团,睡得格外香甜。

————

清晨八点半。

漆黑的卧室透不出一丝光亮,睡眼朦胧的裴曜强撑着昏沉困意,眯着眼摸了摸枕边的人,怕枕边的爱人头一次宿醉难受。

他眯着眼摸了两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温热的身躯。

裴曜还没反应过来,哑着嗓音地叫了一声宝宝,以为幽采是变成了油菜花,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摁开床头灯,掀开被子,找着小小一株的油菜花。

在床头柜柔和的光亮下,大床空荡荡,哪里有幽采的身边。

裴曜心下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看了昨晚凌晨的天气预报,看到没有雷暴预警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穿上拖鞋,将整个屋子都找了一遍,也不见幽采的踪影。

裴曜心下有点慌,犄角旮旯都翻了个遍了,半跪在沙发底下找了一通,最后察觉到不对劲,倏然扭头看了一眼敞开着小小一条缝隙的电子门。

他大脑有片刻空白。

幽采是有前科的。

很早一阵子,幽采收拾包袱吭哧吭哧在早上六点卷铺盖跑去望丹峰,是一次连小盆栽都不带的离家出走。

裴曜背脊发了点冷汗,慢慢地走向大门,推开大门,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鼓起的小雪堆。

裴曜眼皮忽然开始狂跳,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扭头,立马在电子显示屏调出凌晨的监控,不断拉快进,终于在凌晨三点看到走路摇摇晃晃的幽采,赤着脚站在门前,似乎沉思了一会,然后开始给自己挖坑。

最后很高兴地将自己埋在了土里,还伸手两根藤蔓,压了压小土堆。

早上八点五十四。

裴曜在自己别墅门前狂挖着土堆。

九点零七分。

裴曜从冻得梆硬的小土堆里挖出自己的老婆。

九点十一分。

裴曜火急火燎地将自己冰冻老婆抗回家里,他老婆迷迷糊糊像是刚睡醒,嘟哝了几句,大意是谁大早上吵他睡觉。

九点二十一分。

幽采觉得脑袋热得厉害,吸了吸鼻子,睡眼惺忪地睁开了,发现自己泡在浴缸里,裴曜坐在小凳子上,吭哧吭哧递给他刷着藤蔓上的泥巴。

幽采有点茫然,刚想说话,就连打了个三个喷嚏,捂着鼻子有点懵,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跟人类一样连打那么多喷嚏。

裴曜默不作声地将浴室的暖气开大了一些,将他的藤蔓搓干净,说他昨晚跑到门前,给自己挖了个坑睡觉。

冰天雪地的,还睡了半宿。

幽采:“???”

浴缸里的热水将他的脑袋泡得晕乎乎,跟昨晚喝醉酒一样,哪怕是拼命思索,也没搜寻到凌晨自己跑出去挖了个睡觉的记忆。

裴曜大早上心脏差点骤停两下,摸了摸好几回浴缸里的幽采手脚不再冰冷后才让幽采出来。

他给幽采裹上浴巾,将客厅的温度调高,坐在沙发上给幽采吹头发。

幽采脸颊被热风吹得发红,鼻尖都晕着点粉红,窝在沙发上,含着一根温度计,含糊地道:“窝没事……”

从前在山里,别说是下雪了,就算是下鸡蛋大小的冰雹他还不是照睡不误。

裴曜摸着他的额头,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会还没平息——天知道他从地里挖出浑身冰凉的幽采时手有多抖。

幽采含着温度计,老实道:“昨晚睡觉太热了,有点不舒服,我想去土里待着。”

植物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埋进土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裴曜低声道:“我打个电话给狂哥,问问他会不会出事。”

幽采:“他是黄鼠狼,跟我不一样……”

话说到一半,看着裴曜紧紧抿着的唇,幽采又将话咽了回去。

让裴曜问一下也好。

至少裴曜问了后能够安心一些。

裴曜拿着手机,去到窗边,抱着手拨通黄胜号码,手指无意识地不断点着手臂。

幽采安详地躺在沙发上,半晌后,电子门响起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幽采:“?”

告状快就算了,怎么黄胜跑来算账也那么快?

他懵然睁开眼睛,看着电子门推开,撑着伞的邓欣女士收了伞,披着雪白披肩,剪裁得体的大衣落了点雪。

邓欣女士收起伞,瞧见沙发上的幽采,露出个惊喜的笑道:“宝宝醒那么早?阿姨前几天想了一下,小汀和小曜他们都有我织的毛衣,你不能没有。”

“阿姨本来今年新年也送一件亲手织的毛衣,但是上回看见你背后有十几根……唔,藤蔓?应该是叫藤蔓,阿姨觉得还是得量一量尺寸,设计一件合适你的毛衣。”

“你的腰围这些尺寸小曜很早就告诉我了,但是那些藤蔓的尺寸阿姨还不知道,阿姨想着早点量个数据,回去赶紧动工。”

毕竟十几根藤蔓都要有毛衣套,是个大工程,更何况离春节越来越近,邓欣女士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大早就让几次赶了过来。

幽采有点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十几个根蔓放了出来。

邓欣女士换了拖鞋,一下见到半空中飞舞的十几个根蔓还有点不太习惯,总觉得自己跟神仙相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直到邓欣女士来到沙发前,看到幽采脸颊发红,嘴里咬着根温度计,安详地窝在沙发上。

几分钟后。

在窗前打电话的裴曜听到邓欣女士飙了一嗓子:“怎么回事?发烧了?什么时候发烧的?多少度?”

裴曜错愕回头,瞧见他妈风风火火地丢下小挎包,飙着嗓子道:“裴曜怎么照顾你的?怎么在家还能发烧!”

他妈一边骂一边踩着拖鞋冲向医药箱,翻箱倒柜找出一包感冒灵,火急火燎地用热水冲开,让沙发上的幽采赶紧喝下。

裴曜眼皮狂跳,喊道:“妈!你别给吃药!他跟我们不一样,等会吃坏了怎么办?”

邓欣女士风风火火路过他使劲撞了一下他胳膊,生气道:“神仙怎么了?神仙生病了也得吃药!”

在邓欣女士的统治下,别说是山神,就是玉皇大帝来了,感冒了都得灌一碗感冒灵再走。

感冒灵得喝,秋裤得穿,毛绒袜子也得穿。

邓欣女士风风火火冲上楼,从储物间翻箱倒柜找出好几年前屯放在储物柜里的毛绒袜子和秋裤,手上拎着秋衣秋裤,腋下还夹着一顶手工针织毛绒帽冲下楼。

半个小时后。

脑袋晕乎乎的幽采躺在沙发上,脑袋戴了一顶白色手工针织毛绒帽,两个毛茸茸的小球垂在耳朵旁。

脚上套着一双红色毛绒袜子,袜子绣着一头小狮子,随着主人安详地翘在沙发尾。

邓欣女士要求严苛,不仅套上了毛绒袜子,还让裴曜给幽采换上了毛茸茸的秋裤。

幽采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像一颗蛋。

一颗被毛茸茸包围的恐龙蛋。

随时随地都有灭绝的可能,所以得倍加小心照顾才行。

照顾恐龙蛋的两个人类在据理力争,都在坚称自己照顾方式是最好的,压低声音吵了半天,结果一扭头,看见脑袋晕乎乎的恐龙蛋睡得香甜。

他窝在毛茸茸的毛毯间,脸颊还有点红,长长睫毛合拢,浓密卷翘,稍长的蓬松发尖垂在鼻尖,两个雪白毛绒的小球垂在耳旁,像是长长的垂耳兔,睡得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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