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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幽采精神地抬起头,同刚睡醒的裴汀对上了眼神。

刚睡醒眼睛都还睁不开的裴汀:“……”

想起裴曜在群里说的话,裴汀眼皮狂跳,立马冲回房间,将抽屉里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哎呀不能收不能收……”

幽采兴高采烈地对着眼前恭恭敬敬递给他红包的裴汀假意推辞。

他明面上推辞,实际上却扯着自己的口袋,迫不及待地望着裴汀。

拿着红包的裴汀经过了一番眼前人的坚决推辞,以为眼前人即将晋升为山神,对此等俗物瞧不上。

裴汀了悟地将红包放进自己口袋,善解人意:“确实不能收,那下回我找人给山大人立个碑,积攒一些功德。”

兴高采烈扯着自己口袋的幽采:“???”

他愣愣地望着裴汀将厚厚的大红包收进口袋,告诉他红包没有,顶多给他一块大石头。

幽采磕磕巴巴:“啊……哦……好,给石头也好……”

“什么立碑的,拿来吧你——”

裴曜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站在裴汀身旁,眼疾手快往裴汀口袋里伸手,冷着脸地将厚厚的大红包掏了出来,塞在幽采手上。

裴曜转身温柔道:“宝宝收好,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叮嘱幽采把口袋里的红包收好,别弄掉了,又伸着头喊着楼下客厅的邓欣女士:“妈——给红包了没?”

邓欣女士笑眯眯地剪着窗花:“给啦给啦,小采下来看看,阿姨给你剪了个带有小叶子的油菜花……”

幽采举着红彤彤的剪纸,透过光,看到了几条活灵活现的藤蔓,还有几片小叶子。

裴曜评价窗花看起来不像油菜花,看上去像是迎春花。

穿着红色毛衣的幽采纠正:“是我,是油菜花,不是迎春花。”

大年初一,晚上吃完饭,裴曜准备带幽采回到市中心自己的房子。

大门前,挽着披肩的邓欣女士不乐意了,拉着裴曜到一旁,不高兴道:“怎么只待这两天?明天你不带宝宝去聚餐啦?你姑妈他们还没加过小采呢……”

裴曜拎着车钥匙,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同裴汀兰花嘀嘀咕咕聊天的幽采,低声道:“过阵子吧,妈,他今年刚变成人形,人形还不太稳定。”

“姑妈她们同您不一样,她们还不知道幽采的身份。”

邓欣女士不懂这些,只从裴曜口中得知人形不太稳定的幽采有时可能会在吃饭的时候冒出一两根藤蔓,也就作罢。

裴曜心里很清楚,幽采到了如今,已经不存在人形不稳定的情况。

只不过是因为那株越来越成熟的藤蔓和逐渐逼近的渡劫罢了。

在回去的路上,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心,坐在副驾驶的幽采偏头,摸了摸他的手,让他不要太担心。

天雷来临前他会有预感,渡劫的时候他会同鲤鱼精一样,去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渡劫。

开着车的裴曜喉咙动了几下,低声道:“我们搬到郊区半山腰的那套庄园,那里没什么人,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空地,到时候你可以在那里渡劫。”

“无论什么时候渡劫,我都能陪着你。”

幽采说不着急。他摸着自己的藤蔓,嘀咕道:“我总觉得还没那么快渡劫。”

第十八根藤蔓上的两片小叶子迟迟没有动静,一直是小小一片,嫩绿得仿佛刚抽芽。

过完了一整个春节,两片小叶子还是毫无动静。

幽采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到点了呼呼大睡,反倒是裴曜成宿成宿地睡不着。

凌晨翻来覆去,最后实在受不了,轻手轻脚起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悄悄地去照幽采的藤蔓上的小叶子。

两片小小的叶子同主人一样,舒展着身子,似乎在睡大觉。

二月份中旬,他们搬到了郊区半山腰的别墅。

搬家那天,幽采精神抖擞,瘦了七八斤的裴曜一脸倦怠地让搬家公司的员工要小心对待打包好的花盆。

三月份,冰雪消融,虽然还带着点料峭寒意,但已然有了春意。

藤蔓尖上的小叶子终于透露出成熟的迹象,变得翠绿,只独独剩下一片嫩叶还没有成熟。

三月中旬,幽采每天起床前都会看一眼藤蔓上唯一没成熟的小叶子。

三月十八日,一场春雨淋得半山腰绿意盎然,不少绿植都抽出了嫩芽。

藤蔓上唯一没成熟的小叶子也在一夜之间变得长大,第十八条藤蔓完全成熟。

三月十九日。

裴曜推掉所有的的工作,鲤鱼精和黄鼠狼也一同来到了这幢别墅,叨叨地让他在渡劫的时候不要硬抗。

幽采点头如捣蒜,神情严肃得厉害。

三月二十日,春分时节。

夜里阵阵春雷轰鸣,在黎明时分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鲤鱼精最先惊醒——他同天雷熟得不能再熟,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慌慌张张地跑去幽采的卧室,提醒幽采起床渡劫。

他狂奔到幽采的卧室时,发现卧室的灯已经亮着,裴曜沉默地坐在床上,窗户大敞,瓢泼大雨砸湿了窗帘,狂风吹得卧室衣架颤动,发出嗡鸣。

鲤鱼精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幽采呢?”

裴曜低头抹了一把脸,哑声道:“在浴室洗叶子。”

鲤鱼精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幽采自己跑去渡了劫。

裴曜又哑声问他:“哥,天雷真的劈不死精怪吗?”

鲤鱼精一愣,半晌后挠了挠脸,小声道:“应该吧……反正我被劈了那么多次,也没被劈死……”

“哎,你、你眼睛怎么红了……我可没说会劈死人啊……”

“你哭了别赖我身上啊……”

鲤鱼精慌慌张张,有点不知所措。

窗外雷声轰鸣,紫色闪电撕裂沉沉天际,发出骇人动静,能从厚厚的云层中窥见交缠在一块的粗壮闪电。

狂风骤雨之下,整个天地似乎都被雨水淹没,沉闷的雷声威势极强,茫茫雨雾中几乎瞧不见前方景象。

清晨五点多。

幽采朝着雨雾走去,身边旋起无数水雾,雨珠被一道无形的透明屏障隔住,瞧上去雨珠仿佛停滞在半空中。

他走了两步,顿住脚步,偏头,伸手,对着身后撑着伞的裴曜划了一道金色的屏障。

裴曜伸手,发现自己的手穿不过眼前的金色屏障,整个人被困在了屋檐前,一步都不能前进。

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偏过头,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天边压着厚厚的阴云,骇人的紫色闪电穿梭在阴云中,偶尔撕裂天际,蜿蜒粗壮得如同游龙。

沉闷的雷鸣声愈发大了起来,积蓄的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幽采站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间,背后腾升起无数藤蔓,面色沉静,黑色的柔软发丝浮动,坦然地面对着天空中酝酿盘旋的天雷。

顷刻间,风雨瓢泼,紫色雷电轰隆作响,将漆黑雨幕照得亮如白昼,数道紫色闪电缠绕为一道粗壮闪电,悍然极速劈向空旷地里的黑发青年。

只见惊天动地的一声骇人轰鸣下,粗壮的紫色闪电从云端一路飞驰,但越往下越细,一路狂奔冲到黑发青年面前时,只剩下巴掌大的小闪电。

巴掌大的小闪电带着条小尾巴,轰隆一声在幽鼻尖上劈了一下,害羞地蹭了蹭幽采脸庞,最后扭扭捏捏地冲回了云端。

倏然间,遍布的乌云火急火燎地散开,狂风骤雨也停了,天边冒出几缕金光,一副欣欣向荣的春日景象。

懵然的幽采站在原地,额头上出现了一枚金色的印记,浑身暖洋洋,灵力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他茫然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只感觉鼻尖被摸了摸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感觉。

远处脸色惨白腿软的裴曜:“???”

死死拽着裴曜大气不敢喘一下两股战战的黄胜:“???”

从前被劈得尾巴都烧焦的鲤鱼精:“???”

哭都还没来得及哭呢,就结束了?

鲤鱼精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喃喃道:“假天雷?”

云端之上。

一副棋盘横在半空中。

一只手执起一枚白子,嗓音带着笑意道:“这水放得可不小。”

棋盘对面的人执起一枚黑子,嗓音悠远,噙着笑摇摇头:“天道向来偏爱他。”

集天地精华所育而出。

自然是什么都想给最好的。

只不过一股脑给得有些多,什么藤蔓全往年幼的油菜花身上塞,让小小一株花长得着实有些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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