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中2）：请回答1988（1 / 2）

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把住在南屋的邻居夫妇引了过来。两个人跑过来看到李家两个大人正抡着扫帚和拳头打他们家六岁的小孙女，都过来拉架。

“孩子不懂事，干嘛跟她一般见识。不值当为了一个孩子的话生这么大的气。”两个人把于曼芝和卫红从李菁身上拉开。

“给你们一个个都养大了，你们都长能耐了！翅膀都硬了！我现在都屙到你们眼里了，容不下我了！”于曼芝用手指着李菁。

李菁还不知道“指桑骂槐”这个词，但是她能听懂奶奶的话，她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长大，要是长大了，还会被她们这么抡着揍吗？她挣脱了跑回他们的屋，不，是他们住的屋。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她趴在门上，把头埋在自己又瘦又小的胳膊里，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她哭了很久，听不清奶奶在院子里还在骂的是什么，她只是感到绝望。她想，如果今天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人，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打死了？

“不行！我绝不能在这个家就这样待下去了，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打死的。到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得走！”不知道哭了多久，想到自己自从有了这个李莘之后的日子，又想到今天的遭遇，李菁下了一个大大的决心。

她在一个提兜里装上一卷卫生纸、一条毛巾。听了听门外，奶奶已经不骂了，院子里也安静了。她用毛巾擦了擦脸，就蹑手蹑脚的出去了。走出院门的时候，她压低了身子，不敢抬头看厨房的窗户，就悄悄地溜了出去。于曼芝从厨房的窗户那里看到了溜出去的李菁，可她没有吱声。李菁走了大概5分钟以后，她走到南屋邻居家门口，把南屋家十几岁的儿子叫了出来，叮嘱他，让他悄悄地跟着李菁，看看她往哪儿去了，交代完，她就自己回屋了。

李菁从来没有自己出过门，平时出去的时候，都是爸爸或者妈妈骑着自行车带着她，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坐过公交车。于是，她就只能撒开两条腿一直往前走，她想，就凭这两条腿就是走断了，也得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去哪儿呢？她还没想好，仔细想了想，她也没有地方可去，她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能保护自己的地方，于是，最终一个六岁的孩子只想到了姥姥家。

平时爸爸妈妈去姥姥家走得哪条路，她准备就沿着这条路走过去。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她突然一转头，看见了那个南屋的邻居小“叔叔”在悄悄地跟着她。她突然觉得有点沮丧，走了这么久，居然还能被人发现，又转念一想，不管他，他就是跟着我到了姥姥家，也进不去姥姥家的门。于是，李菁又继续执着地走着。

一直跟着李菁的十几岁的男孩跟着她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腿也走累了，口也跟渴了。于是，他果断地转身回了家。李菁走着走着，转头发现小“叔叔”不见了。她心里既害怕又高兴，但害怕在一念间后，她便又迈开步子继续朝姥姥家的方向走去。可是腿越走越沉，嘴巴越走越渴。她感觉自己走不动了，但是“绝不能回头”，她坐在路边想，不管自己最终能不能走到姥姥家，那个家是决不能回了！于是，她便又下定决心站起来向前走去。“李菁？！”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惊讶地叫住了她。她一脸懵地转过头看谁在叫她，却看见了舅妈小美正站在打工的照相馆的柜台里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盯着她。是舅妈，竟然是舅妈！为什么碰到了舅妈……李菁的大脑里飞速地旋转着，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来自哪里，她还没搞清楚，便马上被一种安全感包裹了起来。李菁的眼泪夺眶而出，只说了一句“舅妈……”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么巧，今天不仅恰巧是小美值班，而且轮到她坐前台而不是在摄影棚。李菁告诉舅妈，她要去姥姥家。小美没有问李菁发生了什么事，她感觉到肯定是发生了大事，孩子也不一定能说得清楚，于是，她把李菁安排在隔壁的录像厅，告诉她“舅妈现在还得上班，等下了班我带你去姥姥家”就急匆匆地赶去大姐淑敏的厂里报信去了。录像厅的女老板带着李菁来到一个观众不多的房间，让她坐在最后一排等小美。李菁坐在昏暗的录像厅里，大概是走累了，就迷迷糊糊地躺下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还在睡梦里，就被一只手一把揪了起来，李菁抬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的居然是妈妈郭淑敏的脸，她瞬间清醒了。

“站起来！”淑敏阴沉着脸。

李菁乖乖地站起来，跟着妈妈从录像厅出来。淑敏一把把李菁揪上了自行车后座，转头只对小美说了一句“我们走了”，就骑着自行车带着李菁回家了。站在店门口的小美搓着手对录像厅女老板唏嘘地说：“坏了坏了，俺家大姐脾气不好，应该先把孩子送回她姥姥家再去叫她。”

李菁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妈妈会怎么对待这件事，“会不会因为我跟奶奶吵起来呢？”她的心里仍旧抱着一丝希望。

还没进院门，淑敏下了自行车，一手拎起李菁的上衣，把她从自行车后座上拽了下来，一手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扔。李菁踉踉跄跄地从自行车上下来，还没站稳，就被淑敏拽着上衣一路拖到了院子里。李菁明白了，她的希望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