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网约车司机（1 / 2）
钟茗忍不住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是有点平，无奈地说：“我是个女孩。草字头茗茶的茗。”
“哈哈！”阿祖面不改色地假笑了两声，说：“好名字！”
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巧妙地缓解了空气中弥漫过的一丝尴尬。
但钟茗也是个优秀的话题终结者，她接着就问：“哪里好？”
阿祖看着钟茗愣住了。
幸好这时老板端着阿祖的猪脚饭上来了，听见这两人在用普通话交谈，便也说起了蹩脚普通话：“今天夜里还跑车吗？”
阿祖一脸悲痛：“不跑怎么办，又没钱花了。”
老板给了他一个白眼：“吹水少啲（吹牛少点）会死吗？”
阿祖也不理会老板的话，嘿嘿笑了两声就低头大口吃起了饭，完全忘记了钟茗刚才的问题。
一般人的社交，根本不会追问“好名字”这样泛泛的夸奖。即使追问了，钟茗那种话也根本就可以不用回答。
阿祖就是一般人，但钟茗不是一般人。
所以当阿祖用两分钟风卷残云吃完了一盘猪脚饭抬头伸手拿桌子中间的牙签的时候，发现钟茗正在盯着他看，吓得手抖了一下，一盒牙签稀里哗啦洒落在了桌面上，有几根还滚到了地上。
钟茗弯腰认真把那几根牙签捡了起来，丢进旁边垃圾桶，然后再抓起桌面上那些牙签整理好，塞进了牙签盒，最后抽出一根来，塞进阿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指缝里。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钟茗说。
“什么问题？”阿祖掩着嘴剔牙齿，口齿不清地问。
“我的名字哪里好？”
阿祖愣了两秒，把牙签丢进垃圾桶，哈哈大笑：“你这个人好搞笑。好吧，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我刚才呢，其实也只是随便说说，但我现在认真想了想，你的名字好在哪里呢，它好在很简洁，一个字比两个字念起来省时间对吧。还有呢，很特别，就是……”他似乎绞尽脑汁地要想出一个理由来：“就是不常见，不容易跟别人重名的意思。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好笑地看着钟茗，但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人思路清奇得可爱。
钟茗认真地点头：“有一点道理。”
阿祖起身，背对着钟茗大手一挥：“我要出车了，回见。”
钟茗点点头，终于开始认真吃起自己的饭来。
三个半小时后，夜里十一点，钟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在全国的很多地方，这个时间已经很晚，没有了公交车，出租车也不是很好叫。
在这个城市的其它地方，这个时间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不好等，出租车却很好叫。
而在钟茗打工的商务区，公交车不好等，地铁站需要步行十分钟，而且现在末班车已经走了，出租车却非常不好叫。因为大把的人加班到这个时候，园区门口排队的等出租车的人跟高铁站和机场的出租车等候区并无二样。
钟茗在跟三个如狼似虎的996人抢车失败后，决定回去办公室凑合一晚上。
这是钟茗第一次在公司过夜，以为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却不想回到工位发现他隔壁的沈哥已经摊开了公司发给每个人午睡的折叠床。
“你怎么回来了？”沈哥诧异地问。
“打不到车。”
“哎呀，正常，来，接着。”沈哥丢过来一包东西，钟茗接过来一看，是一次性的牙刷毛巾和小号的牙膏。
“你不是开了车吗？为什么也不回去？”钟茗问。
“唉！”沈哥叹了一口长气：“我的东西没做完呢，但实在撑不住了，就眯两个小时，一会还得起来继续干。”
钟茗无语了，看起来最惨的还不是她自己。
等钟茗收拾回来，沈哥已经打起了呼噜。
他不是一个人，跟着他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的是隔壁组的一个微胖的女孩，钟茗刚才回来经过她的工位看到她睡得正沉。
在这两位交响乐的夹击之下，钟茗根本睡不着。
她起身来到窗户边上，抬头看灰蓝色的夜空。城市的天空一点儿也不明净，尘世的光污染让天空不黑，让本该明亮闪烁的星星失色。夜空下街道上穿梭着如线条一样的车灯，在层层叠叠林立的楼房中间穿行。
她又从二十层俯视地面依旧灯火通明的城中村，即使在深夜还有不少人在街头巷尾走动。他们也许是上下夜班的，也许是加班才回家的，也许是做夜间生意的，也许是消遣娱乐的，匆匆来去忙忙碌碌。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钟茗问自己。但她还年轻，还没到想得清这个问题的时候。
想到明天还要继续卖力工作，钟茗决定回到折叠床上努力睡觉。但她听着左右夹击的呼噜声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沈哥的闹钟把他自己和隔壁组的女孩都闹醒了，也把自己的睡意彻底赶走了。
钟茗决定起来陪他们加班，现在的作息时间跟他们一样很重要。她把第二天的进度赶了赶，直到三点钟才又有了睡意。这时沈哥也差不多干完了。等到她睡下去的时候，沈哥的呼噜自然也又开始了，幸好钟茗这次已经非常困了，沈哥的呼噜再响也吵不醒她了。
办公室的窗帘一晚上都没有拉下来，所以清晨最早的一丝光明出现的时候，即使亮度非常弱，也还是把钟茗照醒了。
沈哥的呼噜声经历了一晚上，这会也偃旗息鼓了。钟茗收拾好自己的折叠床，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去自己最爱的城中村美食街的肠粉店吃早饭。
钟茗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但还有人比她更早，就是她昨晚打过招呼的，头顶颜色非常醒目的网约车司机“绿毛怪”阿祖。
看到钟茗走过来，阿祖热情地招呼：“你又来了！快来坐！”他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钟茗坐了下去，阿祖已经开始不停唠叨上了：“你为什么也这么早？不会是也上夜班了吧？对了，你在哪上班？做什么工作的？”
钟茗不是个容易跟别人熟络的人，但她也不在意别人的自来熟，老老实实一个一个回答他的问题：“我昨天下班回去没打上车，在公司睡了一晚，工作就在那边工业园里，做程序员。”
“哇！”阿祖赞叹了一声，然后没有了下文。
他是个没有什么专业技术的人，觉得那边工业园里做程序员的人实在是太专业了，以至于他突然有点担心自己没办法跟这么专业的人聊到一起去，全然忘记了在不知道人家是程序员之前，他什么都敢聊。
钟茗一点儿也没看出阿祖的心思，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社牛面前多少也要讲究点礼尚往来，便问他：“你呢？”
看到钟茗一点儿也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样子，阿祖的自卑只存活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