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中借枝杀凶猿(2 / 2)

越走越深入树林,体感温度已经偏凉,小径没有分岔口,男孩一路莽撞来到这里时注意力还集中在树边的种种野草上,没注意到四周变得格外寂静,就连林中常见的鸟叫虫鸣也听寻不到。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轻微到都没有风声明显,层层树木掩映下庞大的黑影藏在阴翳中蓄势待发,猛兽锋锐的猎食气息泄露出最原始的血腥与杀戮。

捕食者永远都是最有耐心的存在,直到猎物彻底放下警戒心,电闪般迅速扑出的黑影才将享受即将到口的美食——然后就在利爪撕裂男童的前一刻,在空气被尖锐爆鸣划破的一瞬间,戴雨浩却仿佛灵感先一步疯狂预警般浑身汗毛乍起,紧绷着僵在原地。

一道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气”从他脸侧擦过,随后扑哧一声刀锋没入血肉的钝声在耳后传来,温热的液体迸溅而开,巨大的力道掀起尘土飞扬,重物轰然落地引发脚下震颤。

戴雨浩一时间梗着脖子不敢回头看,莫大的后怕在这时才涌上心头,死神擦身而过,男孩急促的呼吸着,发觉自己险些瘫软得倒在地上,足足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失神中缓过劲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凶猿,面容狰狞,两目大瞠,身躯约摸三尺来长,从头顶至尾部被一根削成长剑的木棍贯穿,双臂展开扭曲地倒在地上,紫黑色的血液淌了一摊都染上它仿佛尖刺般根根分明的毛发,仿佛在临死时都想要撕裂眼前的存在。

那木棍顶端绑了一缕布条,戴雨浩犹疑片刻取下,只见其上用绿褐色的浆液龙飞凤舞写着几个难以辨认的大字:

“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角落处挤着一个极为抽象的图腾,寥寥几笔看不出画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细长的一条,融在渐渐蔓延的血色里。

“前辈…不知道是哪位前辈救了我……”男孩的语气还颤抖着,刻意提高音量试图呼唤,转又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引起魂兽的注意,立马矛盾地闭上嘴,稚嫩的面孔因为纠结皱成一团。

他汗涔的掌心紧紧揪着衣角,激动又羞赧,在原地等待很久也没有见到所谓的救命恩人,只得灰头土脑说服自己被路过的好心人搭了把手,庆幸这具凶猿的兽肉和皮毛估计能卖上大价钱,又突然意识到仅凭借自己完全没力气搬得动这兽尸。

“罢了,至少捡回小命一条!”那条河自是不敢再去了,戴雨浩自说自话道,将自己箩筐中散落的东西收拾好,鬼使神差收起来那张布条,做贼般再度张望四周后,便循着原路找寻回家的方向。

六岁大的孩子很快从阴影中走出,已经熟练地从诸多不幸中找到幸运的存在,不再遗憾失去一笔不菲的非义之财。

……

戴雨浩年龄尚小,手艺不精,熬的紫苏粥卖相并不好,霍云儿却喝得津津有味,只是就他今天这般冒险狠狠批评了一顿,勒令道如果今后再敢一个人去山里头,就不允他以后去镇上的集市了。

男孩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不想瞒着母亲,但为了不让她担心还是将那只凶猿与带着布条的木棍的事情咽在肚子里不肯吭声。

今日的事现在想想还是后怕至极,戴雨浩虽然胆子不小,但很多敢尝试做的都不可否认遵从着噩梦里的指引——从小至今大大小小的意外,被府上少爷小姐捉弄,或者自己生病、母亲受伤,无论巨细都或将在梦中宛如预知般提前告诉他这个现实,仿佛一个自始至终经历过所有的自己一遍遍于灾难降临之前的警告。

尽管都不是些走运的好事,戴雨浩还是慢慢在长久的排斥里潜移默化地信任了自己的噩梦。

这几个月来,他的生活大多笼罩在母亲生命垂危的阴影中,睁眼闭眼都处于无尽的恐惧里,浑浑噩噩的脑海一时竟找不到一块有关的记忆证明这就是现实。

“或许只是没有伤害到我…可是我认识的人里,谁又会留下那行字呢?”

男孩不得其解,暂时放弃了追究,帮霍云儿打下手趁着落日最后的余晖编完剩下的箩筐,替妈妈裹好被子叮嘱她早点休息后出门劈好剩下的柴火,又舀些水淘洗干净坑坑洼洼的石锅,终于掩上门窗钻进自己的被窝。

夏夜仍然有凉风,男孩昏昏入睡的前一刻还在想自己明天一大早一定得去打满满两桶水回来,没有计划完就已经疲惫地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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