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否32(1 / 1)

安安站在临窗的走廊里,眼神透过玻璃窗向外面的篮球场看去。篮球场上,体育老师吴律正和一帮高大的男生打球,袁宇驰毫无疑问也在其中旋转跳跃。安安的视线落在人群中运球的身影上面,根根直立的短发,意气风发的眼眉,动作间神气活现的情态,闪转腾挪着穿行在人群里:是她所不熟悉的陈逸谦。

安安抱紧了手中粉色封面的日记本,里面零零散散记录着自己一路行来的心路历程,字字句句都伴随着陈逸谦的评点。迷茫的时候,红色的行书写的是激励;欢快的时候,红色的行书描的是应和;偶尔兴起吟诗作文,红色的行书便流泻出文采斐然和隐晦含蓄……

安安不禁想起,讲课文的时候,陈逸谦喜欢互动,常常是抛出一个问题,然后眼神第一秒锁定安安,看到安安会心一笑或是开口作答,便淡然地转开了眼去,倘若安安一脸迷茫不知所云,他便眼神一瞟,开始进一步引导,直等到安安恍然大悟,才轻笑摇头,好笑地对全班说一句“你们终于懂了”。

这样的心照不宣,总让安安觉得,生活里充满了光。这样一个经纶满腹温雅端方的翩翩才子,该是每一个心有戚戚的女孩子都无法不迷恋的吧?

铃声打响。安安回过神来,看着篮球场上四散而去的身影,转身走回教室。耳边的旋律甚是熟悉,是《画心》。安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托腮凝神,沉浸其中。

陈逸谦轻轻推门进来,站在讲台旁边,衣服早已换了回来,立领的西装勾勒出笔挺的身形,莫名显得修长。他的侧脸真是俊逸啊,哪怕面无表情,也令人沉醉其中。黑黑的瞳仁闪着熠熠的光,有时似笑非笑,有时神秘诡谲,有时郑重其事,有时狡黠灵动。安安双眼紧紧地盯着这张温雅端方的脸,他翩翩如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耳边流淌过足以在心间铭刻很久的歌词:“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翻开桌上的粉红笔记本,安安凝思半晌,取了墨蓝色的碳素笔,一字一句地写了起来,笔记本纸页的条纹间很快便镶嵌了一个个工整严谨的字符:

逸谦吾师如晤:自从偶遇,印象渐深,神思愈动,情志加成。吾师俊雅,形貌端方,经纶满腹。遥忆初见,惊鸿甫瞥,一眼万年。岁月流转,熠熠星眸,镌刻心间。浩瀚星河,望穿秋水,问君知否?

安安到底是收了作业本,高高的一摞,放置在陈逸谦案头。陈逸谦看着她身影蹦跳着离开,眼神放在案头的作业本上。一切好像与以往一般无二,又仿佛全然不同。这都是什么矛盾的想法?陈逸谦摇摇头,伸手取了最上层特立独行的粉红色笔记本,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真是个孩子,”陈逸谦轻声笑着,试图从那言语流转间揣测作者的心理与神态,“文字还是运用纯熟,却好像比先前更多了几分含蓄,不愧是整天浸在诗词里的女孩子,那一腔灵性简直就像是天生而来。”

然后他的目光凝驻在那几行短小的四字连句上,久久不语。他的眼瞳不时地收缩又舒展,连呼吸也生出几许不易察觉的凌乱,心乱如麻。

“报告!”门外传来尖细而欢欣的声音,陈逸谦回神,目光复杂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没有应声,身子有些颓然地向后轻靠在椅背上,微眯了眼。他听到极细微的推门声,然后很快又极轻极慢地关上了。

“时间过去很久了,说不定小姑娘只是当初一时兴起,如今或许早已忘了自己那时写下的内容呢?”陈逸谦轻笑着摇摇头,重新回到案前,继续翻着。然后他的嘴角掀起笑意:“替我签假条?呵呵,童言稚语,倒也有趣。”

陈逸谦感到心底的沉重卸去了几许,他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在它粉红的封面一角轻轻摩挲几下,敛了眼底的笑,转而伸手取了不远处的一摞作业本,专注地批阅了起来。一段时间不批作业,也不知道孩子们的作业质量是否会有所下降?

门被叩响,刘孤山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伏案批改作业的陈逸谦,他眸光炯炯,面带微笑:“陈主任,身体没大碍了吧?啧,这才刚回来就批上作业了,你真是……”

陈逸谦合上批完的作业,抬眼看他:“没什么大碍,耽误了这许多时日,松松筋骨也是好的。”

刘孤山简单地说了这段时间的种种情形,末了皱着眉头迟疑地开口:“你们班那个安安……”说话间他看到陈逸谦面带疑惑抬了头看过来,语气顿时添了几分探询,“不太喜欢接受新事物呢。我应你的要求,每次课都对她多有关注,可她似乎完全活在课堂之外,虽然作业按时完成,背诵也做得很好,但总觉得小姑娘内心在抗拒似的。”

陈逸谦沉默地听着,拧了眉,半晌没说话。那是他所不熟悉的安安,他想象不出来。一个整天游离于语文课堂之外的安安?那是什么样子?眼里会有神采吗?神色会是鲜活的吗?完成作业会是积极的吗?

刘孤山见面前的人听了自己的话,许久不语,反而出神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前的身影和大课堂上那个扎着长马尾、整天头都不抬的身影渐渐重合,他忍不住摇了头:“啧,安安这个鸵鸟心态,莫不是跟你学的?你现在这个神态,和我见过的那个女孩子是一模一样的。”

陈逸谦倏忽抬眼,诧异地看向他,然后掩了思绪,轻笑开口:“老实说,我也没见过安安上别人语文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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