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谦番外47(1 / 1)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陈逸谦又讲起了这首现代诗,教室里中规中矩坐了四五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高中改制进行了这么久,高一新生终于又坐在了台下,一双双明亮而充满求知欲的眼,此刻都随着范读声定格在课本上。

陈逸谦的思绪有一瞬间的飘忽,像稀薄的记忆划着桨,徜徉在浩渺的海域。许多年前,仿佛也是这样的课堂,仿佛也是这样的午后,仿佛也是在这样的朗读声里……只是那个眉眼狡黠、掩唇窃喜的女孩子,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

“老师,”台下有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举起了手,没等叫起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发问,“您也曾有过这样的峥嵘岁月吗?给我们讲讲啊。”教室里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带着好奇和探究。

陈逸谦唇角轻轻扬起,眼里闪过似笑非笑的光。他看着眼前被挑起兴趣而急不可耐催促的孩子们,无奈地轻笑:“峥嵘岁月?你们想听什么样的?”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发问的男孩子脸上,眼神狡黠:“我都能随口给你们编。”

兴致勃勃的脸色一瞬间垮了下去,班里响起阵阵不满的打趣声:“搞什么,怎么还能编呢?”“是啊是啊,这也太打击我们的热情了!”“陈老师原来是这样皮的人啊!”“不行不行,还是要给我们好好讲讲才行啊!”

陈逸谦卷了手头的课本,在身后一片嘁嘁喳喳的叫闹声里踩着铃声离开了教室。这帮孩子啊,多么充满活力,多么朝气蓬勃,多么调皮可爱。许多年前的336班,也曾有过这样掩不住好奇的时候吗?陈逸谦抬头看一眼身后门头上“342班”的细匾,心底浮上一层茫然。

寂静的办公室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闷热,陈逸谦径直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老旧的玻璃窗。许多年不来,这间办公室好像也变得全然不同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同了?陈逸谦拧眉想着,眼神扫过屋里的桌椅沙发文件柜,一切都恍若当年。他的视线定格在自己空旷的案头,有些出神地想:很久没收作业本了呢。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陈逸谦扬声准了“进!”眼神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看去。进来的是英语老师盛欢,昔年高中改制,一大批优秀的老师甘愿跟着他奋战到底,如今改制结束,他们又都各自归位。仿佛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什么东西已经随着一去不返的岁月悄然流失了。

“陈主任,”盛欢轻轻地开口,眼里带着些郑重的探询,“何校长的意思是,今年要把校庆办起来了,庆贺咱们高中部改制结束重新招生。初中部那边已经由他们校长牵头开始投入准备了,您看咱们……”

陈逸谦的眼神染上一丝恍惚,是啊,自己如今肩负重任,昔日导师陆景行调任他处,再不能如当年一般凡事静候指示了。需要拿主意的时候多了,伤脑筋的时候也就多了,偶尔瞥一眼镜子,看着眼前那张满是尘霜的脸,以及鬓角隐隐的斑白,总会忍不住下意识地感慨,时光啊,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只是那些当时的小毛孩子,如今又散落何处了?心底突然有些抑制不住的念。

面前的盛欢手指轻叩着桌面,眼前倏然一亮:“要不,我们也请一些毕业生回来?”然后她的脸色有些转黯:“可是,最近的一届毕业生,都已经毕业十多年了,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联系到啊。”

陈逸谦深邃的眸子闪了一瞬,修长的手指从案头的一摞文件里翻出一张表,轻轻地推了过去:“这是近年来我收集到的一部分毕业生信息,联系方式都在这里了,学生们彼此之间的联络总会比我们通畅,你只拟了名单,他们就能呼朋引伴地来。”

盛欢的眼里闪过欣喜:“还是您给力,这也太令人惊喜了……”然后在陈逸谦探究的视线里止了话头,浏览起眼前的名单,蓦地双眼一亮:“别的不说,安安是一定得联系的,想当初,那可是咱们班最乖巧的孩子了!”盛欢有些迫不及待,拿了表就匆匆出门了。

安安吗?陈逸谦的眼里闪过莫名的光,眼底滋生出万千情绪,汹涌而至的记忆碎片,使他的心头晕开一波波久违的纷乱,说不清,道不明。

办公室的门却在此刻被轻轻打开了一道缝,一个男孩子探头探脑地夹在门缝里说:“陈老师,下次抽空给我们讲讲安安学姐和宇驰学长嘛!”说罢急吼吼地掩了门跑开了。

陈逸谦嘴角含着笑摇头,这一届学生啊,简直调皮至极了。不知是不是十多年没接过这么年轻的学生,总觉得这样肆意的青春也很值得羡慕。

陈逸谦想到刚才男孩子的话,眼神微凝:袁宇驰吗?那个圆头圆脑的男孩子,性情与长相一般圆融。上一次在街头遇见,袁宇驰挽了吴欣玫的手,娓娓而谈的模样。若是……想来长大以后的安安也是这般模样吧。啧,真想见见他们啊。

不知不觉到了校庆的日子,整个圣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教学楼刷了新漆,砖红的墙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如云霞一般炫目。陈逸谦收回视线,催步前行的时候,眼神倏忽就定格了。不远处一字排开三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不正是昔年活泼跳脱的三个女孩子吗?

晃神间,走在中间的荷叶边裙摆纵情迤逦,在空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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