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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买?能为啥,还不是父母爱她,所以光是哭一哭,就能哭的父母放弃原则。
胡燕烦躁的把枕头丢一边。
她也不知道这烦躁是哪里来的,但就是很烦。
元棠则是默默躺着闭目养神。
她心中无可避免的涌起一种巨大的悲哀。
这种悲哀甚至于跟她的过往经历毫无关系,只像是一种命运的低语。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仿佛她所有的心气,所有的努力,所有想要的东西,在那一刻都暗淡了。
她上辈子穷尽一生渴求的东西,别人从出生就有了。这显得她上辈子的一切努力都那么苍白且毫无价值。
那这辈子呢?
她的人生可以重来,可她再也不可能有一次童年,也不可能有新的父母。
就算未来她穷尽心血爬上高峰,回头望去,这一块始终缺失,而且永远无法补全。
此时此刻,那些过去安慰自己的话都成了泡影。什么不恨赵换娣,什么不恨元栋,什么不恨自己的原生家庭,都成了笑话。
滔天的恨意平地而起。
她恨这些人为什么不爱她。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老是纠结这些过去,她应该朝前看。
可今晚,她就是无可避免的被这些往事纠缠。
她想哭,又赌气自己不应该为元家再掉一滴眼泪。
不就是爱,当谁多稀罕。
她歪在枕头上,胡燕喊她去洗澡她也只当睡着了没听见。
胡燕自己去洗了,门关上的那刻,元棠把枕头往下拉了拉,一道水迹一闪而过。
元棠就这样睡了过去,第二天起床她就觉得肚子不舒服,进卫生间一看才晓得是那个来了。
好在她这次来时候就算着时间,带的有换洗的东西。
她在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觉得自己昨晚上实在可笑。
都多大的年纪了,居然还会为一点小事破防。
胡燕也被她揪起来,俩人都默契的不谈昨晚的沉默,而是兴致勃勃说起今天要先去哪里。
元棠看了下公交距离:“先去观音寺,再去文化宫。”
文化宫旁边就是少年宫,昨晚她没盘货,今天一算才发现昨晚上光是卖蝴蝶卡子都卖出去大几十个,一个净赚六毛,光是这一样就净赚了三四十。
元棠这次带来的蝴蝶卡子有二百多对,拆开单个就是四百多个,全卖出去就能挣两三百。
俩人干劲十足的坐上公交去观音寺,一去就发现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些年破四旧破的太厉害,这块的建筑破的都没眼看,就一个主殿还算完整。香火倒不能说旺或者不旺,反正进出都只有老头老太太。
门口有几个缺胳膊断腿的拿着破碗要钱,还有两个半瞎子在那儿挂着算命幡。
唯一做生意的就是一个小摊子,在那儿卖香。
胡燕大失所望,昨晚的顺利让她还以为今天这边会更好呢。
谁知道居然扑空了。
元棠倒是不气馁,两人坐车又去了文化宫。
市里的文化宫距离人民公园不远,里面有图书馆,有工人活动中心,还有旱冰场和一个很大的广场。
因为是上班时候来,里面人也不多。
胡燕对这个地方倒是很喜欢,她趴在工人活动中心的玻璃上看里面,兴奋的跟元棠说道:“里面有乒乓球台,有好多座位,还有篮球架呢!”
元棠:“当然了,这是活动中心,还有舞池,单位之间联谊也在这里。”
她去南方打工的那个厂子是从国营厂子转私营的,不过换汤不换药,还是原先的人。厂子里就有这样的活动中心,到了周末就有人去跳舞。后来私人厂子也不行了,就把活动中心卖了,变成了九十年代常见的跳舞厅。
两人看了一会儿,又打听了这边周末人多不多,路边摆摊卖饼的大娘说周末人很多。
现在国营厂子还没倒多少,就算是换成私人当家,大多也没改以前的章程。文化宫还是市民的文化宫,周末都是人。
元棠谢过对方,顺手买了两个饼,跟胡燕一人一个。
这种饼擀的薄,里面是莲菜肉馅的,放在鏊子里煎熟。吃起来油香油香的,一个要六毛。
胡燕咋舌:“真贵。”放在白县,一个能卖四毛就算不错了。
元棠倒是觉得不亏:“你不看看放多少油呢。”
油多才好吃,胡燕虽然觉得贵,但吃完了还想吃。
元棠:“咱俩摆完回去再买两个。”
中午吃什么不是吃,她现在也不至于在嘴上抠钱。
俩人到了少年宫,正好赶上学生们出来。赶紧摆上摊,很快就有脖子上挂着钥匙的小学生来光顾。
卡子卖的飞快,连带着头花发箍也卖出去几个,还有几个明显不差钱的小孩点名要买一看就很贵的项链。
正当元棠高兴时候,突然听见一声爆喝。
“干嘛呢?不知道这地方不准摆摊吗?”
元棠下意识以为是城管来了, 抬眼一看,不是城管,而是少年宫看门的老大爷。
看门大爷一脸凶相:“谁让你在这儿摆的?不知道这是少年宫吗?”
元棠赶紧示意胡燕收东西:“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她看出来这人是个犟筋头, 不愿意惹他, 就想着赶快走了了事。
偏偏对方似乎是看她年纪小, 气焰更嚣张,不让她俩离开, 还试图要收她的摊子:“你们不能走!谁知道你们卖的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得跟我到里面去讲清楚。”
胡燕气急:“我们又不是在你少年宫里面摆摊, 关你什么事!”
这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 看门大爷鼓着眼睛,声音拔高:“你这个女青年说什么话!你要在少年宫门口摆, 就得听我们指挥!”
胡燕还要再吵,元棠拉了她一下, 低眉顺眼道:“行, 我们跟您去。”
看门大爷哼了一声,他就是看不上这些做生意的人, 早些年这些都是投机倒把,抓住都给关起来。现在真是世道变了,居然敢摆他眼皮子底下。他一说, 那女娃居然还犟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种人,就该到值班室去写检查,到时候他给贴门口, 看不臊死她们, 也省的这些小商小贩总是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溜过来。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最前面, 过了马路才发现后面没有脚步声。扭头一看,那俩小姑娘已经跑了。
“你们给我回来!”
元棠拉着胡燕一路狂奔, 回去?回个屁!
两人哼哧带喘的跑出老远,胡燕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元棠:“咱们就这么跑了?”
元棠:“不跑咋办?等着听他说废话?”
那老头一看就是公家单位待久了,思想还停留在以前。他这样的,过去这些年也不少。改革开放说是七八年,可人们的思想不是说变就变的。过后好几年,人们依旧认为做小买卖是投机倒把。也就是这两三年间才逐渐好一些,但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思维转变不过来,依旧停留在大锅饭的过去。
就像元棠上辈子摆摊时候碰到的一个大姐,人到中年四十岁,在外面摆个麻辣烫的小摊子,风里来雨里去,虽说挣的不少,可到底辛苦。后来偶然聊起过去,对方就提起当年。
“刚结婚男人就下了岗,那时候没事做,就只能出来摆摊。九几年哦,那生意不要太好做,每天都是满满的人,一天能挣二三百的。结果我婆婆妈知道了,愣是撑着一双小脚从乡下大老远跑城里来,躺在我们摊子面前不叫摆,说我们丢人。”
男人拗不过妈,最后只能放弃不干,回村里种地。
可到头来,种地供不起儿女上学开支,折腾快十年又到城里来摆摊了。
时代太快了,总有人要被甩在后面。被甩在后面的人还会拉着自己身边的人,最终就这样滑落下去,错过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时机。
胡燕被人这么一赶,顿时有点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