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僧天佛地,问菩提谁是有缘人(2 / 2)
门外,走进来一位五络长髯的先生,修眉慈目,翩翩风度!开口招呼道:“呃——,宗澹兄在忙什么哪?”
黄宗澹回首望去,忙起身迎接,惊喜道:“哎呀呀!是曲先生呀!您光临寒舍,真想不到啊!”
曲先生道:“哈哈,学堂就要开课授书!你说让巢儿读书的,怎不见送孩子前去呀?心下挂念,特来看看!”
黄宗澹道:“真是的!有劳先生记挂。快,请屋里坐!”
黄母闻声迎出屋来,自是客气一番,一边说道:“巢儿有福!净得遇些善心的先生。”
曲菊隐进得屋来笑道:“夫人贤淑心善,自然得些善遇!今日我是来看看巢儿,不知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黄母歉意道:“巢儿病了,倒没什么!还劳动先生前来探望!”
“噢——?病情如何呀?”曲先生关心地问。
“已好多了!晚几日能去读书的!”
这时,小黄巢醒来,见是教书先生,嚷道:
“妈妈,我要去读书!我要跟先生去读书!”
“好孩子,你的病好些了吗?”先生问。
“先生,我已经好了,能去读书吗?”
小黄巢说着,从床上爬起来跳了几下,说道:“先生,你看!我能走路了!”
曲先生笑道:“好倔犟的孩子!可是你脸上的泡伤还没好哪?”
“没事的!俺的脚能走,手能写,眼能看,还不能上学吗?”
黄宗澹道:“巢儿的病倒无大碍了。”
黄母道:“不行的!再晚几日吧!再说……”“不——,不嘛!先生,你带我去好么?”“好,好!”曲先生和蔼可亲地赞许着。
小黄巢高兴了,嚷道:“噢噢——,先生答应了!我要读书啦!”
他跳跃着又问道:“妈妈,你给俺缝的书包哪?”
“呶!书包在这儿哪。巢儿,记住要听先生的话,用心读书!知道吗?”黄母拿出精心缝制的粗布书包,书包上绣着一条大大的牡丹花儿,特别鲜艳。
小黄巢爱不释手,瞪着忽灵灵的大眼睛,学着大人的腔调:“知道——,要听好,背熟,写会……。是吗?”
“是啊,是啊!”
一家人连周先生都哈哈大笑起来。
……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家止住笑声看去,只见地保领着几个官差衙役闯了进来。没等黄宗澹开口动问,那地保便陪着小心笑道:“嘿嘿……黄二哥在家,没出门呀?”
黄宗澹稍有讥讽地问道:“地保老哥,官府又有什么杂税苛捐?”
地保脸皮儿一红,道:“嘿嘿……,这不,曹州府下来了官差,说是要重修寺院,每家要摊香火钱,还要出人工。嘿嘿……,这也是百姓的善事!嘿嘿……。”
黄宗澹闻言,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每家要合多少银子?”
“香火钱每家五两;人工一名。出不了人的,捐资一两也行,实在没银钱的,粮食衣物都能抵!嘿嘿……,这些钱,难不倒黄二哥的!”地保老于世故,始终笑脸相陪。
不料那官差仗势惯了,粗门大嗓地嚷道:“好啦好啦!啰嗦这么久了,有钱就快拿吧?”
黄宗澹哪里容得他们势凶!说道:“哼!和尚化斋,自有主家说话,哪用得门狗叫唤?”
官差:“你——?”
黄母见丈夫说话难听,天不怕的脾气又要使出来,向前插言道:“修佛建寺也是善事!可是小户人家谁有富么多钱呀?唉………”
曲先生叹道:“今日毁佛拆庙,明日请僧建寺!真是‘天子一言出,地面万劫后’啊!”
地保生怕黄大胆闹出乱子来,赶紧圆场道:“嘿嘿……,黄二哥是这一方的侠义汉子,一生英雄脾气,英雄脾气!嘿嘿…再说,他也不会难为小人们的!平时有钱常接济乡亲哩!”
黄宗澹性硬打不得笑脸人,“哼”了一声道:“有点积蓄,也搁不住你们多如牛毛的租税!什么青苗税、人头税,房屋税,不下几十种!”
官差见此人勇猛,不敢气硬,言道,“快交吧,这都是皇上的事……”
小黄巢不知何时挺身出来,接言道:“皇上?皇上在哪儿?找他说说理去!”
官差们见这小娃儿气鼓鼓的样子,不由笑了。
“嗬——,你这个小鬼头,难道敢找皇上评理!”
小黄巢道:“皇上怎的!皇上就不说理么?”
“巢儿!”黄宗澹唤了一声,止住不让他胡闹。转身对妻子说:“还是生意要紧,我和老憨都约好了的。还有多少钱?先给他们吧!”
黄母看看先生,为难地说:“只是…巢儿读书的钱要晚些日子给先生啦!”
曲菊隐摆摆手道:“唉——,先交香火钱吧!大唐中兴要靠佛尼,不靠教育人才,奈何?秦何?……”
地保急忙又现出笑脸,并竖起拇指说道:“嘿嘿……,黄二哥向来是急人难的性子!只要是行善修德的事,他剜肉割股都敢为的!嘿嘿…”
官差们见就要得到银钱,今日酒饭之资有了着落,也随之附和着地保的言语说道:“嗨嗨——,不知黄兄一方豪杰,刚才多有得罪,多有冲撞,包涵,包涵!”
黄母取出银两,如数交纳,一边嘟唸着说:“修佛修德,俺乐意拿得银钱!你们可不能贪了!弥了俺们的功德呀!”
“是的,是的!”官差地保揖揖拳,收钱匆匆去了…。
黄宗澹不喜恭维,见官差为钱而如狗般的模样,心中更气,骂了句:“真是属狗性的!”
小黄巢天真地问:“爹爹,他们是皇上的狗吗?”
曲菊隐道:“哼——!他们与狗,无甚类别!”接着又抚摸着黄巢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巢儿,咱们上学去——。”
小黄巢仰起脸儿问:“先生,俺没给您钱,您吃什么呀?”
曲先生摇摇头,苦笑一下,没再说些什么……。
再说大皇子郓王李温、虽至成年、学识不浅,只因父皇李怡多受劫难,使得这位皇子几被株连,蒙遭压抑,郁郁寡欢。他也曾仰望着苍天,发出过无数的悲愤;也曾经想暗聚兵将,反乱复仇!也曾想蹉跎一生,不如一死了之,落得个清净!
但是,这些想法都不过是灵台闪念!最终他寻到了一种寄托——那就是念经诵佛!
在祈祷中,他精神上的压抑得到了解脱!
在默佑中,他的父亲果然从死亡中又回到了现实中来。并且当上了皇上!…。”
这些,他认为都是佛的力量所给予!都是他诚心事佛所得来的恩赐!佛,是他心目中的主宰,是他的整个灵魂……
可是,自从唐龙凤立贵妃,他也看得出父皇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宠爱他啦!父皇的爱子之心,好像全部倾注在幼小的三弟李滋身上!现在,父皇一年又一年的变得更苍老喽!虽然他的皇帝瘾正浓,可太子之位也该定下了呀?我李温是长子,祖制所定;只能立长、不能立幼!历朝历代如此呀……
他是多么希望被立为东宫太子,也当一当皇上啊…
唯有求千灵万验的菩萨,佛祖!他深信不疑,只要诚心,佛是一定睁开慧眼的。
这一日早晨,李温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净手沐浴。恭恭敬敬进了佛堂,焚香膜拜,口中念道:“菩萨保佑,佛祖垂怜。让李温早主东宫,立为太子!保佑,保佑,多保佑!”
祷罢。李温双手合十许愿道:“吾佛若保孤王登基,孤当重铸金身,广修廟宇,恭迎佛身,宫中敬奉,终生不敢有违!阿弥陀佛……”
孰不知李温此愿重重许下!后来登基做了皇帝,果真把大愿还了个僧天佛地,举世震惊!堪称前所未有,后无来者!此是后话。
一个家丁见郓王李温出了佛堂,忙向前禀道:“王爷千岁,神策左军中尉王宗实将军来访!”
“呃——,请,请!”李温忙嘱咐道。
王宗实进来,施礼请安。李温道:“王将军,你我莫逆之交,何必多礼!快坐,快坐!”
玉宗实道:“君臣之礼,怎敢少有差弛!”
二人落坐,家人献茶。李温摒退左右,低声问道:“王将军,鼓唆大臣劝父皇立太子的事如何?”
王宗实道:“千岁,中书侍郎裴休,可谓朝中元老,皇上依托重臣吧?”
“你鼓动了裴休老侍郎?好啊——!”李温惊喜道。
“为臣费了许多周折,没少送了礼物!才说得动裴侍郎…”
“钱财算得什么!明日孤家一定加倍还你!”“千岁,你!你这不是不把为臣当心腹看了吗?”王宗实一副躁急的样子说。
“好好!先不提这些。且说说事情如何?”
王宗实说:“今日,皇上正巧请裴侍郎商讨国事。裴大人趁机会就提出了早立太子之事……”
“呃——!父皇怎么说?”
王宗实摇摇头道:“唉……,你猜皇上怎么说?他说,若建太子,朕遂为间人矣!莫非朕老而昏庸了么?”
“哎呀…?此事休矣!”李温惊叹道。
宗实继续讲道:“是啊,裴侍郎听皇上此言不对劲!生怕惹火烧身,赶紧借口体衰多病,请求辞位…。”
“裴大人辞官了?”
“皇上不许!”
“哦——。”李温刚松了口气。王宗实又言道:“可是,裴大人散朝刚回府邸,一道圣旨飞来……”
“父皇圣谕些什么?”
“圣谕裴大人充任宣武节度使去了…”
“哎呀呀…,看来,再也不能提东宫之事啦!这,这可如何是好呀?”李温惊汗淋漓,直搓双手。又道:“只怕父皇再暗查是谁鼓噪此事……!可就成了偷鸡不成,反蚀米呀——。”
“千岁,休要惊慌。裴大人很快离京赴任,此事为臣做得机密!“王宗实劝道。
“那就好!”李温言罢,又沮丧地叹道:”唉——。看来太子之位,父皇已属意于唐贵妃所生三皇子李滋了!”
王宗实问:“何以见得?”
李温道:“那三皇子尚生襁褓,就封什么夔王,称什么神龙等等,昭然若揭,还用细讲!”
闻此,王宗实却笑道:“哈哈——,千岁,待三皇子长大成人,皇上就要七十有余!依臣看来,太子之位,鹿死谁手?尚不可定论!”
“将军可有计教孤?”
“大名垂于万世者,必先行之于纤微之事…。”
“将军的意思?”
“做官之道,上行下效!千岁若事事学着皇上,如出一辙!说不定……咹?”
李温细揣此味,言道:“你是说——!”
“一心事佛,与世无争!佛曰:心灭,种种法灭;心生,种种法生——。”
“对!”
李温茅塞顿开,闻此佛典,闭目诵道:“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佛说以此修行,西方只在眼前!阿弥陀佛!”两人异口同声,共诵佛经竭语。
言毕,不禁皆鼓掌大笑……
不知郓王李温能否有缘,夺得太子之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