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里（1 / 2）
清晨，太阳自东方升起，晨曦透过屋瓦照到少年的身上。
少年郎起床一如往常一般推开城隍爷庙的门，看着外面太阳高照，心中暗道不妙，然后赶紧重新走进来，对着那高堂上的城隍爷的神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爷爷，将来有一天，若是我有钱发达了，肯定把你的庙重新装修一番，把你的神位摆的高高的。”少年双手合十。
过了一会儿，一阵微风吹进门内，少年挠了挠头，出门随手把庙的门关上。
少年向前走大概两三里的路来到了一条小溪旁，洗手洗脸，虽然说少年穿的都是镇里的那些老爷们给孩子换下来的衣服，但总体来说还是十分干净，只是有一点让少年郎十分无奈，因为混进来的衣服还有两件是女孩子才能穿的花花裙子。
余千里气喘吁吁的跑回镇子里，一路上微风拂面，遍地花开，秋日高照稻穗绵绵，小千里最喜欢在这种时间里在田野里四处奔跑。
正在地里面松土的陈大爷看见了小千里，急忙伸手打招呼。
“小千里！吃了吗？去老头子我家吃呗！”
小千里赶忙停下来礼貌的弯下腰摆手摇头“不去嘞，不去嘞，今个还得去裴爷爷家里的果园帮忙摘果子呢，谢谢陈爷爷。”
看着小千里离去的背影，陈大爷忍不住扶着自己又长又白的胡须呵呵笑。
这孩子要是自家的孙子就好了，要是自家孩子，那估计老爷我做梦笑都能笑醒。
“爷爷来喝水。”身穿白色裙摆的小女孩高高举着水壶，穿过稻田，来到陈大爷的身旁。
陈大爷笑得灿烂。
自家的孩子一点也不比那孩子差呀。
裴大爷坐在果园门口，手里提着一根青绿色的烟杆，深深的吸了口，吐出了一个淡淡的圆形烟圈，他看着渐渐而来的壮丁，仔细的点了点，数来数去，却还是少了个人头。
“看到小千里了没有？”
在场的男人东瞅瞅西转转，愣是没一个说话的。
“你们都是娘们吗？小千里丢了，没看见啊？”裴大爷放下烟杆骂道。
“关键小千里家离俺家那么远，俺怎么知道啊？不如你去问问城隍老爷？他老人家和小千里住一起。”老刘家的男人玩笑道。
“小刘子说的言之有理，那现在老子我就去命令你，快点把小千里找过来，找不过来我这果园里的果子，谁都别想买！”
“裴叔，你这话说的就不太实在了。”
“滚蛋，你小时候的兜屎布，还是我给你换的，你小时候遍地乱窜，还尿老子一脸，我都不想跟那几个老头说。”
刘家的男人无奈，赶忙让那老头住嘴“这就去这就去，找不到小千里，我把我头剃给你看。”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因为这刘海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头发。
“怎么？看破红尘要出家了？”
在一阵哄笑中，刘家的男人就在小镇四处寻找小千里的身影。
过了没一会儿，小千里就被找到了，只不过看样子两个人都累的够呛。
一个是脚上有些泥泞，累的气喘吁吁，另一个干脆直接趴在大人的身上。
“怎么了？这么狼狈。”裴大爷忍不住皱眉问。
“张天远家的大鹅实在太凶悍，连我都有点招架不住！被追了三里路才赶过来。”刘家男人放下小千里，恨恨的说道。
裴老头强忍不笑：“那头白首红顶的大白鹅？”
刘海因为被追的时过太过着急，没有记住具体什么样子，挠了一会头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这时小千里就大声的嚷嚷：“不是，是那个翅膀老大老大那个。”
老人点头，谅那头大鹏也不敢如此造次。
“那回头就跟张天远家的餐馆说，今天裴姥爷要包下他们的餐馆，什么北京烤鸭啊，什么红烧大鹅啊，土豆焖鸡啊之类的通通掏出来，让几个男人好好吃吃喝喝酒，聊聊天，裴姥爷不缺钱。”
“老爷威武！”男人们赶忙鼓掌起哄。
小千里也从刘家男人的背后跳了下来“谢谢刘海叔叔。”
刘海挠头咧嘴笑着。
裴大爷看着小千里，没由来的有些心疼，“今天要不休息会吧，工钱照旧。”
这下子，男人们笑得更欢了，这时看小千里也觉得不由得顺眼了许多，甚至还觉得这小千里莫不是什么谁家老爷的私生子，待遇那么好，这可是闻所未闻啊。
“小千里过来。”裴姥爷坐在门前，抽着一杆旱烟，笑着向着余千里招手。
小千里赶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有些愧疚的说道“对不起，裴爷爷。”
老头乐呵乐呵没当回事，只是笑着问道“没伤到哪吧？”
“没呢，多亏了有刘海叔在，要不然我得蹲在田里，等到下午才能过来。”
老头点了点头，听了小千里这话心里有些开心，便想着下次刘家男人来买水果便多称他几斤少算他钱。
“对的，小千里今年周岁几岁啊？我记得城隍老爷给你算的生日是四月四吧。”
小千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想了想，随后说道“已经十周岁了，再过两年就是个大人了，到时候就可以帮爷爷去镇子外，帮爷爷卖水果了。”
老头这么一听，嘴角更压不住哈哈大笑两声用干枯的手掌用力的拍了拍小千里的肩膀，“不急不急，身子还没长出来呢，那么快想长大，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张天远家那小丫头？我觉得不错。”
余千里小脸一红“不是，只是想到小镇外面走一走，千里，千里，城隍老爷给我取这个名字肯定想让我到外面闯荡千里，要是不出去岂不是太对不起城隍老爷了吗？”
老头这么一听，皱了皱眉“小千里，你真想出去？”
“对啊。”
“是想父母了吗？”
“不想，我的父母是这养我教育我的余家镇，从来都不是那与我只有血骨亲再把我抛弃在荒山野岭之中的父母。”
老头叹了口气，“小千里，那你为什么会想离开这座小镇呢？是不开心吗？有人欺负你吗？”
小千里想了想，疑惑老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毕竟这个小镇很好，每个人对他都很好，好到甚至让小千里有一种良心不安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想出去看看而已。”
“这样啊，那爷爷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不过12岁太小，还不能出去，等到16岁再说吧，最好在这结婚哪都不要去，哎呀，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老头这样说完之后，觉得不太对，叹了口气。
老人好像总是喜欢这样叹气，每个老人都一样，心里好像总有说不出的忧愁，说不出来，不想说，不能说，最后只能化成胸口的闷气吐出来。
“小千里，那我就再跟你说一句话，这句话你要好好记住喽。”
“什么事你说吧，我记着呢。”余千里乖巧点头答应道。
“如果出门辛苦，那就不妨回到这个镇子里，爷爷奶奶们一直都在这里，十年不走，百年不走，千年也不走，记住了没有？”
“嗯！记住了！”
“好！那开工！”老头突然站起，两个袖口被老头身上的气息震得虎虎生风！老头的周围顿时微风四起！
那双眼皮原本垂暮着要把眼睛遮住，这时却宛如两颗金丹在老头的眼眶之中随时可能会发光，身上的黑色袍子也全然贴着老头身躯看起来伟岸无比。
小千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在小千里的眼里，裴爷爷一直都是这样。
“今天好好干，晚上下馆子！”
“下馆子！”
余家镇上的张氏餐馆中
张天远手脚麻利的把几只大白鹅脱毛扒皮抽肠，手上功夫没闲着，嘴上功夫更没有闲着。
“小白鹅啊，小白鹅，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惹那两个瘟货呢，一个吃肉不吐骨头虽说是个老骨头，但实力可是飞升啊，另一个又是咱们的大福星，你说你不死，谁死？”
“也别怪老张我不讲情义，没办法的事，我也是给人烧锅做饭，洗衣烧水的货，每天都在看别人脸色，我自己都过不痛快，你也就行行好，死了之后别缠在我身上，就缠在那个姓刘的，还有那个姓裴的身上，都是那两个家伙的事，小千里就算了，我家婆娘挺喜欢他的。”
但这样一说，张天远便又感觉不对劲，仿佛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唉，还是稍微缠着一下他吧，不用太过分，就今天晚上吃肉的时候，让他卡个刺这就行了，切记切记，小白鹅千万别把人家的喉咙划伤了，人家是外来人，很可怜的，无父无母的在这也没个照应，就这么孤苦伶仃的在这个镇子里待了十年呢。”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这餐馆上，把张天远的脸印得火红。
十年了，孩子长大了，也该出门看看了，不过外面的世道那么大，那么黑，中年男子心里便不由得有些担心，小千里到外面会不会吃不饱，又会不会穿不好？
这位长相不算清秀的中年男子呵呵笑着。
把还在吃奶的孩子一点点养大，他们这些叔叔阿姨出力不少。
“小千里呀，你呀，千万别走出这个小镇了，外面的世道很黑的，就连你张叔叔我这样的人到外面也不敢随便跟别人讲大话，吹大牛，外面的神仙老爷们个个眼光都很高的，看不得别人一点不好，哪怕是再完美的人在他们眼里也都是一个个大大的缺点，他们都很脏的，但小千里你不脏，至少现在你和我们一样都很干净，所以说小千里，你一辈子只当个普通的小千里就够了，就在这个小镇里，你说是不？小白鹅。”
刚说完张天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忙生气的把已经光秃秃的鸭子放到水里，重新抄一遍，用力的打了自己两巴掌。
“跟小孩吃什么醋呀？哎呀，罪过罪过。”
张天远这么说着，而不久之后，等到他烧好菜，做好饭，坐到大街门口休息会儿之时，就看到那一群人影唱着歌，拍着手，一步一步的朝着这个小餐馆过来。
为首的老头屹立在前方，背后还背着一个小小少年郎，面色和善的盯着张天远。
张天远微笑把大门敞开，烟囱之上露出余烟寥寥，众人归乡，阑珊处烟火弥漫自有人气。
“小千里，今天要吃的饱饱的，米饭管够！”张天远大声吆喝着。
“谢谢张叔！”在老头背后的少年郎，朝着张天远摇摇招手。
少年郎从来都不吃白食，取之有道，所以用之不竭。
只是天公不作美，自家的婆娘从后厨站了出来，扭着张天远的耳朵“不好好刷锅刷碗的，跑出来干什么？”
“疼疼疼疼疼，哎，老婆，小千里来啦！”
妇人冷哼着松开了手，微笑着朝着远方打了招呼。
但可怜的张天远还是逃不过被扭着耳朵拉进厨房的结果。
这家餐馆不大，餐馆内的餐桌也只有寥寥几座，所以十几个个男人各占各座，都已经把这个餐馆挤得满满当当。
“上酒！张小二快上酒啊！”刘海看着忙碌的张天远忍不住调笑道。
“上你奶奶个腿！老老实实的。”
“爹，别骂人。”此时，张天远的女儿张天佑坐在柜台上，忍不住皱眉说道。
张天远只能朝着众人挥挥拳头。
“他娘的，快点来帮忙啊！你想累死姑奶奶我啊！”
自家娘们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张天远悻悻而归，双手拢袖，意外之间竟然看到小千里被骨头卡住。
小白鹅？莫不是真显灵了？
因为今天张天佑帮忙切菜切到了手指，所以说少女的大拇指上绑了小小的纱布，少女一边算账一边皱眉，刚想着今天的账哪里不对，掐着大拇指算了一下，却又碰到了伤口有些闷闷不乐。
余千里坐在裴老爷的左手边，右手边，只放了烟杆，谁都没敢往那边坐。
“小千里多吃点，长大点，长高点，才能帮老头子我卖水果。”老爷子乐呵乐呵笑着拍着少年郎的背。
余千里从桌上的盆里夹了一只大鸭腿，放在自己盛满米饭的大碗里，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爷爷中秋快乐。”
诶。
老头先是愣了一会。
忍不住双手一拍哈哈大笑，说来也是，外面的明月确实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掐指一算确实也已经到了这个节日，可老头子以及这些叔叔阿姨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今天就是团团圆圆的中秋日。
可能这并不是他们所过的节日吧？
虽身处人间，但心仍比天远。
“中秋快乐，中秋快乐。”老爷子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同时双手抱拳向周围人表达谢意。
周围男人也连忙站起抱拳行礼。
“不醉不归，不醉不休！”老头哈哈大笑。
“小心小裴又满大街找你。”
余千里也在一旁乐呵的笑着。
只是少年郎的目光经常往柜台那边撇去，坐在柜台上的少女偶然发现，绣眉紧皱但很快就松了下来。
老人轻抚少年顶，少年昂扬春风意。
老头朝着张天佑摇了摇头，少女点点头，继续摆弄着那小算珠盘子。
少女纤纤细指摆弄珠盘。
少年情愫流露心间。
中秋时节本应阖家欢乐，合家团圆，但这群似人似神的老家伙们却在一起饮酒作乐。
人比神多，还是神比人多？
与此同时天幕好似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正面无表形的盯着此方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