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闻奏事31(2 / 2)

“李宪只是来调查你,又不是来处分你;他是个走马承受公事,又不是御史中丞,就算他调查上去的东西对你不利,明显有违常理的地方,王相公也会替你申请复核,不会轻易冤枉了你。”

王韶冷哼一声。“精力都用在对付上差身上,何年何月能开河湟!”

这也是一句实话。新荆想了想,道:“李宪不同于寻常上差,他对酒肉宴饮没什么兴趣,但有一些带兵的思路。我最迟后天就走,你试试带他去前线,别老让他去丈量土地。说不定你们还能交个朋友。李师中坚持河湟没有多少良田,而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如果你只是坚信自己没有说谎,到时候李师中等人就会将谎话重复一万遍,将它变成真相。别那么焦虑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额,棍棒。”

王韶是帅才,他有自己的骨气。新荆暗想,但他上一世就是因为太硬气,根本不想配合自辩,在流言渐起时抱怨说“众共沮我”,才被抓住把柄,几至获罪。

王韶愤慨摇头,但也已经不再反驳了。他转身要走,新荆一把抓住了他。

“先别急。”新荆道,“我不是后天要走吗?再怎么说,我得给陛下带点土特产回去。你费点心……”

王韶冷冷道:“发苦的盐,粗糙的羊皮,亏空的库房。有什么能带的?!”

“偏架弩。”新荆宽慰这位旧友,道,“年初党项人李定向秦州献的那偏架弩,麻烦王机宜安排个人带着,一同去京城。如果圣上悦之,我为这党项羌族酋长申请个汉职也不是难处,到时候你在这儿的招抚工作,也能更顺利些。”

王韶脸色稍缓,道:“也好。”

等真正到了京城,已经是十几天之后。新荆重回汴京城,入城已经傍晚,琢磨自己到底是该住驿站,还是直接去王安石的府邸。

按理来说他现在是王氏族人,回家了,跟家长说一声是应该的;但那原本是他自己的家,而回自己家还得打报告这事让人非常不痛快,以至于他产生了非同一般的逆反心理。

不回家,更不想去条例司。偏架弩是给神宗的礼物,也是给王雱的。这是个惊喜,等闲不能拿出来。等到神宗派人测试它的箭能射出三百步远,可洞穿多重铠甲,将会为偏架弩重新命名为“神臂弓”,稍加改良,未来在北部战场将发挥强悍的实力。

以儿子王雱对军事器械的迷恋,这应该是给男孩带去的最好的礼物;而礼物应该保留一些神秘感。他带来的偏架弩虽然不多,但在呈给神宗之前,让王雱先试试手是绝对没问题的。

——先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再不慌不忙地拿出来,说是个普通的礼物;等到王雱拆了包裹,必然大为惊喜。

新荆安顿好随行军士,自己去甜水巷买了点酒。既然还有空,那就见见其他人。如果那人在,那就拜会拜会;如果不在,这酒就赠予随自己一路前来的军士。

他轻叩西保康门桥附近的一户家门,有仆从开门,诧异地看着他,问是何事。

新荆拱了拱手,道:“讨债。”

那仆从大怒,道:“我家官人何时欠过什么债?!竖子信口雌黄——”

新荆心平气和道:“你且去问问你家大官人,去年年底他以竹筒装了‘债金’,亲手交给了我,答应了每隔一月都寄来新的;如今大半年过去,我‘一文’也未收着,实在被逼无奈,才不得不登门来访。”

仆从见他说得认真,犹豫了片刻,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回房中禀告。仆从回去复述,几乎一眨眼的工夫,苏轼本人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将新荆扯进门,紧张地在门外左右看看,然后猛地将门关牢。

新荆被推得踉跄,站到一旁,掸了掸衣服,然后朝他直接伸手。

“拖欠了几个月了,嗯?”新荆道,“赶紧拿出来罢!”

苏轼把他往屋里推,咬牙道:“你就站在我家门口说这些?!你是要害死我!”

“我手里这酒搁在哪?”新荆虽然被推着走,但心情挺好。他一边被推进屋里一边说道,“你看,我这不是还给你——嗯,给你哥俩带了点礼物。”

苏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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