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教妻读黄经（1 / 1）

张奶奶不像其他的人一样喜欢扎堆讨论吃喝穿戴什么的，她念经吃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与世无争的活在她的世界里，不怎么出门，也不说人短长。她瘦小温和，和张爷爷形成强烈的对比，但有张爷爷这大山一样的存在，谁也不敢说张奶奶的不是，何况张奶奶还是一非常手巧的人，会绣花，会扎绒花，家里漂亮干净，兰兰喜欢粘着她，看她做活，有时候张爷爷会带她过去玩半天。我觉得张奶奶更像古代的人，淡雅温和，自得其乐。我没上学前有时也会溜达到她这玩，喜欢听她唱经。她做活累了，就打坐念经，有一本宝贝一样的旧经书，一页一页地念。我就静静地听，不知是何意，却心生欢喜，张奶奶身上白色的光芒让我放松，经常听着听着就在她那里睡着了。

我曾问过冯奶奶：“张奶奶认识字你咋不认识呢？”冯奶奶说她们小时候女娃没学上，基本上都不识字，张奶奶认识字是成家后张爷爷教的，张爷爷小时候上过族里的私塾。“你张奶奶人好着呢，一辈子好吃的都留给别人，心善不多话，要不是她和你张爷爷拉拔着我到红柳沟来，我还不知道咋遭罪呢，好人啊，老天爷爷啊保佑好人有好报！”只要一提起张奶奶，冯奶奶就开始祈祷老天爷保佑她，我更觉得张奶奶应该是个好到不行不行的好人。

这天一大早我们小孩就移师张奶奶家，没睡醒的妮妮是被包在小被子里抱过来的。大刚在隔壁院子里练武，他们两家挨着，两个院子之间没有墙隔开。大人们分两拨，巴特尔的爸爸巴图是个扎顶棚糊顶棚的好手，特意来帮忙和张爷爷一起糊顶棚，左妈妈和冯奶奶用石灰化水刷墙。我想在家看热闹打边手的，但是想想这三个妹妹不能全推给张奶奶一人看着，她还得给我们几个小的做饭呢，就老老实实的过来带妹妹。大刚自己自觉地练完了，就过来帮忙逗妹妹们玩，她们会欺负他让他背着转圈，他背累了，就唱歌给她们听。大刚不怎么说话，但唱歌很好听，唱起老师教的歌，感觉比老师唱得还好听些。张奶奶一边做家务，一边笑着看我们这群鸟儿在她家叽叽喳喳闹翻了天。

午饭后，大家都睡了。我觉少，张奶奶一起来我也醒了。妹妹们还在睡，大刚回自己家睡的。我跟着张奶奶一起喂鸡，她一唤鸡，鸡飞奔而来，远处飞来了一群鸟也停在了院子里。张奶奶给鸡撒了玉米碴子，也给鸟撒了两把。这群鸟里有两只白的我不认识，嘴太长，不是鸽子的模样，样子除了毛色和乌鸦一模一样。“奶奶，那白的是什么鸟？”我好奇地问。“那不是乌鸦么？”张奶奶笑着说。

“啊？乌鸦不都是黑的吗？”我很震惊。

“你眼前不是白乌鸦么？老辈人说白乌鸦是黑乌鸦的头领，是慈鸟。”张奶奶平静地摸着我的头顶说，“人哪，容易迷了心，知道一丁点就以为全知道了，就死抓住不放开。这世间大着呢，啥事都别说绝对喽。唉，慢慢你就明白了，长大了凡事千万别认死理，那样活不明白，活不出来。奶奶就望着你长大了活得透透亮亮的，心里不遭罪。”许多年后，所遇所见让我心碎至极。万念俱灰的时候，我的头顶传来了遥远的温暖，眼前浮现出奶奶慈爱的笑脸和两只白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