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茶会；无解的心理（1 / 2）
“邹舜叫我下午去他家那边……说他妈妈做了超大的蛋糕。”陆弘泽盯着手机屏幕，一面喃喃着，随即偏头问沙发上乖巧坐着的少年：“你要一起去吗？”
“哎？我去合适吗？”肖安的表情略微有些迷惑。
“没问题的。不过靖遥有事，不去……”
“啊，她天天有事的。”
“真是可惜呢。不过李瑾优会来。‘借住在我家里的一个小弟弟也会来……’就这样发出去吧。”
“虽然说不是小弟弟……”肖安摸了摸头，但眼眸闪闪发光，好像看到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宝物：
“瑾优姐姐会来吗？”
“是的。”陆弘泽略微蹙起眉头，这家伙，是什么鬼神态……算了，小孩子应该都喜欢美丽温柔的大姐姐吧。不过从他书包里的作业容量来看，靖遥对他不怎么温柔。他不由得轻轻笑了笑：
“是的。还有，靖遥嘱托我给你讲作业，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肖安欢喜的神态瞬间凝固，仿佛有一串乌鸦飞过，气氛石化。
不错，这个故事发生在唐靖遥和陆弘泽“交换带娃”之后。肖安来到了陆弘泽的家里，但只看一眼就被震惊了：“呜哇！那么大的别墅！金碧辉煌……好耀眼……”
“其实这还好吧，那是你没见过邹舜家的房子。”
这一句话直接拉满了小小少年的期待值，而邹舜家巨大的独栋别墅甚至超越了他的预期。
“像海边的城堡一样……”风吹起肖安凌乱的头发，他不自觉的喃喃道。
不错，邹舜家与弘泽家有所不同。陆弘泽住在市区，而邹舜家的别墅盖在海滨，不过这个海滨怎么说呢……似乎不是可以随意下水游玩的那种，说是观赏作用更加合适。洁白的沙滩铺开来，海水荡漾着蓝宝石一般的光芒，在太阳这巨型聚光灯之下洒满了金色的碎屑。
而在临海的小山坡，略高一些的地势上，有一条人工开辟出来的石板路，被树荫遮蔽着。走近这一条小路，空气清爽，草木的清芬沁人心脾，能让肖安回忆起在古庙里的感觉。
但路一旦逼近了邹舜家的别墅，就截然不同了，高大的铁围墙，但上面满是爬山虎，渲染开葱葱郁郁一派生机。正在工作的园丁看见是陆弘泽，便直接放进来了。他们脚下的路从大块石板铺成变为各种各样美观的椭圆形鹅卵石路。路的交叉口还有一个巨大的大理石喷泉，还有圣洁的白鸽造型，令肖安久久驻足。
“终于来了，爸爸我可是等了好久。”
一个粗犷浑厚的嗓音闯了进来，肖安猛一回头，便看见一个皮肤黝黑，但双眸炯炯发亮的男生站在那里，他穿着与这优雅风格反差强烈的运动短袖和短裤，拍着陆弘泽的肩膀。
“我才是你爸爸呢。”陆弘泽敏捷地挣脱了。
“这就是你说的小弟弟？”
那男生的目光钉在肖安身上，陆弘泽点了点头，回头跟肖安说：“这就是别墅的少主人，我儿子邹舜。”
“切……话说‘别墅少主人’是什么鬼形容词啊？”
“哎？”一个少女的声音也插入了进来，“你不就是靖遥的表弟吗？”
今日瑾优并未如往常扎着高马尾，而是编了一条松松的麻花辫垂在身后，V领的白色上衣印着肖安不认识的英文单词，红格子短裙恰好在白色长款丝袜的上方，略微随着清风摆动。她带着温婉的笑容出现在这座宛如仙境的花园之内，随后有些奇怪地咳嗽了一声，瞥了陆弘泽一眼，忍不住偷笑。
陆弘泽翻了个白眼：想必靖遥已经把二人交往的消息告诉她了，这家伙绝对会好好揶揄一下自己。
“唐靖遥的表弟？为什么会带他……”邹舜懵懂地问道。看来一无所知只有自己这位兄弟了啊……不对，是儿子……
“其实这件事情告诉邹舜，应该问题也不大吧……”弘泽耳畔回响着靖遥的声音，心里想着该以怎样的方式跟邹舜解释。
瑾优则看着弘泽苦恼的神情，邹舜满头雾水的样子只是暗暗好笑，决心看戏到底。只可惜，她忽略了一个状态之外，并且认为大人们的思虑有些奇怪的孩子——
“因为靖遥姐姐是弘泽哥哥的女朋友。”
肖安用一句话就说得明明白白。
“这种单刀直入的对策好像也不错，但我未曾想过，而且……”弘泽在心里嘀咕着，三人的目光汇聚在邹舜一人。他似乎受到了什么超越次元的攻击，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没有其他亲属，碰到恋爱的事情还是一个小屁孩，现在陷入了宕机状态。”瑾优像拍皮球一样拍着邹舜的脑袋，无可奈何地说。
“谁是小屁孩啊。”邹舜撅了撅嘴，也伸手出来按住瑾优的头。瑾优颇为自然地闭了闭眼睛，随后转过脸来，略仰起头：
“说的就是你。”
二人彼此凝视着，鼻尖的距离其实很近，但是，怎么说呢……李瑾优并不期望邹舜能做出令她惊讶的举动，邹舜也完美验证了李瑾优的想法：他只是盯着她那闪烁着金棕色光泽的黑色眼眸，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虎视眈眈”之属的四字词语以及如何巧妙脱离这一窘境。
“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邹舜一个滑步逃脱了李瑾优的控制范围，得意洋洋地背着手，挨了陆弘泽一拳：
“十分抱歉李小姐，我儿子是个笨蛋……”
“我劝你不要再说话。”李瑾优言辞十分有礼，目光十分核善。
“儿子骂老子笨蛋，真是失礼。”邹舜也反过身来跟弘泽打，弘泽却采用了同样的方式——滑步躲避了伤害。
或许这种场景很平常，却让小小少年肖安的内心大受震撼。
“是怎么回事……朋友之间是这么相处的吗？虽然好像很有趣，但也跟傻瓜一样……”
“不过，我也是一个傻瓜。”
过去的种种似乎浮现在他的脑海，又轻易地隐去了：他努力不要看见，不要回忆。
不错，他已经逃离那个散布着阴暗气息的小学，自己已经是初中生了。说不定，也能和他们一样……那时候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肖安想象不出来。
话说回来，刚刚瑾优姐姐和少主人的互动好像很亲密呢，要是在动漫里头他绝对会和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但这是现实，而且那个散发着没有特定理由，没有任何原因如此本真的善意，如此美丽温柔的少女，一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梦幻色彩。
不过也可能不是这个原因，因为自己从未了解，但是正常男生和女生交流的尺度说不定就是这样？哎，那不如自己……
他一步一步走到李瑾优面前，想着应该怎样接触才会合理一些，于是当机立断抓住了她的手：
“瑾优姐姐，我想吃蛋糕！”
没办法，只有这句话最自然了。但这句话也太没有杀伤力了。
瑾优温和地抚摸了一下肖安的头颅：“那我们就去吧。你是饿坏了吗？”
弘泽看着二人相牵的手，有些诧异，但想靖遥和李瑾优是那么好的朋友，肖安和李瑾优或许过去就有一些接触，瑾优把肖安这个“表弟”也当作弟弟也不是没可能。但……
不错，肖安预想的只有语言上的自然，但他的动作很不自然。因为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喊着想吃蛋糕，就这样亲密地挽住了十四岁女孩的手。
话说他不会平时对靖遥也这样吧……他不由得毛骨悚然。
邹舜看着二人，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只是心里略有些不舒服，也不多想，便说：“那就去吧。”瑾优也松开了肖安的手，快步跟了上去，和邹舜并排走在前面。
弘泽给唐靖遥发完信息后把手机塞回裤兜，觉得这些事情未免都有些微妙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但随即，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你们先去，我接个电话。”弘泽对邹舜喊了一声，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转过身去，凝视着屏幕上显示的女友的名字，随后接通：
“你说的是什么话啊。”
一进来就听到靖遥半抱怨半调侃的话，随后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那孩子比较没心眼，或许也不大知道怎样与别人相处，只能模仿电视里的人们。”
“什么意思？”弘泽略微蹙起眉头。
“他似乎有点喜欢瑾优。”
“原来如此。是什么类型的……”
“你看，他接触过爱情这类的东西吗？虽然恋爱番剧看了一大堆，但是碰到真实的感情这种抽象的东西，他恐怕也无法界定这种界限。他大抵是在瑾优身上看见了对女性的憧憬，但是……或许他就认为那是恋爱了吧。”
“但毕竟李瑾优和邹舜……怎么说呢，要不要旁敲侧击跟他说一下？”弘泽问道。
“怎么说？‘你瑾优姐姐有cp了，别痴心妄想了？’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但发展成现在这样也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自然发展，不干涉……即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情况真的已经非常严峻了吗？”
“其实也没有……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小孩子嘛。事情确然还没有到必须要我们出手干预的地步。我只是有些疑惑想要确定罢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自然是靖遥在思索。随后她便说道：
“所以……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或许我现在达成了和你一样的看法。”陆弘泽平静地说，“如果介入还可能是我们自己多心。还是再观察一下情况，看景生情更好一些。”
“我赞成。李瑾优和邹舜之间外人是无法插入进去的，这并不是别人刻意营造的结果，这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或许小师弟也会意识到吧……虽然我觉得可能性很低，因为他并不擅长读空气。但瑾优可能跟你一样会有所察觉，因为她的情商很高。但是……怎么说呢，我有一种预感，事情会偏离我们的预感。”
“套娃吗？”弘泽轻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忙了。你加油吧。爱你。”
是靖遥先挂断的电话，但她的结尾语还是骤然加剧了弘泽的心跳，明媚的阳光之下，胸口有些热，假如她现在在的话，他说不定会控制不住拥抱上去。算了……他把手机熄屏后转身走去，邹舜他们应该在最右边顶楼那个小阳台吧……
李瑾优和邹舜的座位靠得很近。邹舜像大爷一样瘫在藤椅上，被李瑾优吐槽坐姿后立刻腾地坐起来，肖安的位置则略远一些，看小男孩的神态似乎在冥思苦想。
弘泽的到来惊动了邹舜，他把一块早切好的蛋糕推给弘泽，二人间便又对了几句父子间的“套话”。弘泽便顺势坐下了——在瑾优和肖安之间。
接下来的事情让弘泽愈发钦佩靖遥的观察力——李瑾优和邹舜的氛围确然是不可插入的。他们全程都在互动，而且特别自然。中途邹舜的妈妈也过来了一次：她是一位烫着卷发，上了年纪却不失优雅的美丽女性，在去美容院前跟小朋友们打个招呼，跟瑾优尤其亲密。邹舜也承认过：对比他，李瑾优更像是邹家的亲女儿。
正常人在这种状况下多多少少也该知道一些什么，但肖安完全没有留意：一来，他并不清楚男女之间正常交往的尺度；二来，他并不是一个敏锐的孩子，并且因此忽视了大量细节。
这也是靖遥所预料到的。
但显然，靖遥也错判了某些东西。
例如——肖安的积极行动。
要知道，但是动漫里的世界和现实是不一样的，纸片人说出来炫酷的台词在现实里就很中二。肖安似乎有些刻意地在模仿瑾优最喜欢的角色——嘉德，行动神秘莫测，但意外地对女主极其细心温柔的男人，飙几句让小女生眼中冒出爱心嗷嗷尖叫的金句。可最大的缺陷就是瑾优喜欢嘉德，这就意味着她每一次都轻而易举地戳破肖安在表演的片段。
弘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就看着肖安那副誓不罢休积极进取的神态，似乎意识到当时的他和靖遥都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小男孩的决心。
好在谈话渐渐偏向了动漫本身，肖安能拿出来的台词似乎也说完了，后面的谈话没有那么让人脚趾抠地，但弘泽仍然提心吊胆。邹舜也看这部动漫，平时和弘泽聊的也不少，但是他并不喜欢其中的任何一个角色。据他所说，都没有他本人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