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31(1 / 1)

小军是我发小,儿时的玩伴。我们两家住的很近,岁数也差不多大,好像他大我几个月。

我们都是七零后,小时候豫北农村物质还是很匮乏的,我也曾吃过玉米面做的硬掉渣的窝窝头,也曾穿过烂裤裆露着棉絮的破棉裤。那时孩子是不上幼儿园的,我们整个童年都是在散养状态玩耍中度过。我和小军一起光屁股玩泥巴,摔“赔赔窝”,玩的满脸浑身是泥。我们一起演双簧,小军借故吸引铁路看场老人离开,我溜进帐篷里偷装水泥的牛皮纸袋。实在无聊时,我们站在铁路边,捡路边石子扔呼啸而过的火车,或者拿一长铁钉放铁轨上,一节节车厢铁轮碾过后,铁钉就变成薄薄的小刀形状。

那一年春天,我们提竹篮去挖野菜。春日很晴朗,蓝的天,白的云,还刮着混合着青草气息和花香的春风,绿油油的麦浪在春风中柔柔的飘舞,白的粉的各色蝴蝶在我们身边飞来飞去。我们手拿小铲要挖的是灰灰菜和麦麦藓,我们叫麦麦筋的,这两种野菜可以当菜吃,加盐凉调,有小许苦味,可以拌面做蒸菜。那时也不觉得是什么野味,春天没什么蔬菜,填饱肚子罢了。

小时候小军长的白白胖胖,唇红齿白,是一个生的很女像很讨人喜的娃娃,我就有点自惭形秽了。小军很喜欢唱歌,他唱的(童年)(信天游)(酒干趟卖我)很好听。于是我们一边挖野菜,一边唱歌“池塘边的榕树上,只有那知了叫着夏天,阳光下蝴蝶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我们一起上小学,小军很喜欢汽车,他用口技和肢体动作表现出汽车打火,挂挡行驶,紧急刹车的声音,很形象很生动,我很羡慕。

初二时小军缀学了,而我从初中读到高中中专,三点一线读下来,和小军越走越远。

小军真的开上了车,当上了司机,年纪青青就混的风生水起,每天陪着厂领导,开着奥迪A6,成了村里婚丧嫁娶都离不开的能人。

我中专毕业后一脚踏空,跌落低层,摆起小摊作起了小生意。一次在大召营会场,我摆着地摊卖处理布头,摊前空无一人,我落寞地蹲在路边,远远地看见小军带着漂亮的女友走来,小军还微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家里盖东屋配房,下地基时请街彷邻居帮工挖沟,晚上父亲摆酒菜招待邻居们,父亲喝的高兴,喝醉了,母亲不能看见醉酒的父亲,俩人先是口角,最后醉酒的父亲打了母亲。母亲半夜跑出去说“出去要饭也不回这个家”,父亲绝绝地说“有本式你死外边”然后母亲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我担心母亲出事就追了出去。母亲是沿着铁路线跑的,初秋的夜风有些冷,天上有一弯被云遮住朦朦模糊的月牙,长满荒草的小路上,我一边哭一边绝望的喊“妈,妈,你在哪?”,脚上的拖鞋被荒草拌掉丢了一只,我忍着脚底被石子硌的生痛,擦着双眼流出的泪水,紧追不舍。忽然路边草丛有人影晃动,借了朦朦的月色走近一看,原来是小军和女友路边谈情说爱约会,心急的我问“看见我妈过去了吗?”他怎么回的我倒忘了,只是赶紧追母亲去了。

七年前一个夏天傍晚,我开着赶会货车回家,看见小军门口有许多人,有村里领导厂里领导,也不知道什么事。到家后问邻居大哥“小军门口杂恁些人了,小军家有啥事儿?”邻居大哥说“小军出事了,下午去澡堂洗澡,滑了一跌,头磕石棱上,估计够呛。”第二天沒抢救过来,还是死了,那年小军属虎的四十三岁,留下貌美的妻子和两个尚未成家的儿子。

澡堂赔了他五万块钱,小军的丧事办的很隆重热闹,我和众同学邻里抬着灵柩,入土安葬,他的坟就在我家东边,

现在的我四十七,镇上开了家家纺窗帘店,聊以渡日。

小军的人生就像烟花,璀璨而短暂。我的人生就像路边的狗尾草,活着死了都没人知道。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好死不如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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