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通款曲_分节阅读_第49节(1 / 2)

  那时他刚发现楚逸和陆书凌不为人知的关系,意志消沉,为自己的单相恋以失败告终难过,也为无力解救陆书凌而挫败,但只是这样还不足以他产生死亡的念头。

  打垮他的是在学校卫生间听到的一段对话。

  同龄人肆无忌惮地嘲笑他的母亲是个不要脸的妓女,甚至意淫女人是用什么样的姿态去讨好他的父亲,接着又议论楚音跟他妈妈是一样的货色,长了一张一看就不安分的脸,长大后也是个只知道讨好男人的臭婊子。

  楚音继承了父亲的英气和母亲的柔美,这样过于出众的外貌没有给他带来好处,反而让他遭受了许多非议。

  在楚逸还没有发话之前,甚至有人想剥了楚音的衣服拍照——虽然在他的激烈反抗和及时赶来的老师的阻止下没有成功,但直到今日,楚音依旧对镜头有着深深的恐惧感。

  所以那天司立鹤给他拍照时他的挣扎和痛苦都真真切切,只不过因为对方是他认定的爱人,所以他选择容忍。

  言归正传,躲在卫生间里的楚音冲出来跟诋毁他和母亲的人打架。

  他当然没打过,被摁着扇了两个巴掌,看着霸凌者丑恶的嘴脸,愤怒又悲伤的楚音第一次想到了死。

  那天晚上,他给张连枝写了一封决绝又稚气的遗书。

  “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你不要为我难过,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不喜欢楚家,也不喜欢现在的学校,你肯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欺负我、辱骂我,我讨厌他们,等我死后,我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在写这封信时,果果趴在他的脚边,似乎感觉到他将要离去。

  楚音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对果果更好了,好吧,其实他有点害怕死亡,如果有果果陪着他,他就没那么恐惧了。

  所以他接着写,“妈妈,我要和果果一起离开,请祝我一切顺利。”

  楚音期待着他的死亡能唤醒母亲,也许他还存了一点报复的心理,既然我反抗不过,那就用我的离去来惩罚你,但他忘记了,不被重视的人就算烟消云散也只能换来一时的眼泪。

  楚音最满意的死法应该是割腕,他想象着他的血放满整个浴缸,等楚家的佣人发现他时,他的尸体已经腐烂,那画面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天啊!懦弱爱哭的楚音居然不怕疼,用那么尖锐的刀子割开自己的血管,勇敢地奔向了死亡。

  可惜这个死法被他否决了,他没有办法对着果果下手。

  所以楚音决定抱着果果跳江。

  计划执行的那天,他给果果戴了红色的领结,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他不是一个好运的小孩,刚走出家门没多久就下了雨。

  萧瑟的秋雨将他淋湿,他的勇敢随着冰冷一并褪去,他开始害怕,不受控地想象溺水窒息的痛苦。

  江水会很冷吗?会有人发现他的死亡吗?会有小鱼啃食他的尸体吗?

  果果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他要那么自私地剥夺果果的生命吗?

  他边畏惧边给自己壮胆,不自觉地流下眼泪,抱着果果嘀嘀咕咕,来来回回是我不怕三个字。

  老天似乎感应他的退缩与惶悚,给了他一次反悔的机会。

  雨雾里,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打断了他赴死的路,语气和蔼对他道:“你好,我家先生让我给您送伞。”

  楚音吓了一大跳,头顶撑开的伞已经为他挡去一部分风雨。

  他愣愣地在男人的示意下抓住伞柄,往不远处的车子看去,窗户隔绝了他的目光。

  他就这样拿着伞、抱着狗在路边站了好一会,直到望不见车尾才想起来他没对送伞的人说一声谢谢。

  天降的温暖将跟死神博弈的楚音拽回了人间。

  楚音抱着果果回家,他冻得嘴唇发白,却仍记得那天雀跃的心情。

  他在遗书空白的地方加上一段,“妈妈,今天下雨,我遇到了一个给我送伞的叔叔,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我要活着,好好长大,去过我自己的人生。”

  右下角标上日期。

  七年过去了,当二十二岁的楚音再打开这封尘封的遗书,悲哀地发现,当年许下的壮志豪言并没有实现,他变成了一个糟糕无能的大人,什么都没能改变。

  楚音只用了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全部要带走的东西。

  他没料到会在楼下遇见司立鹤,青年坐在车后座,透过摇下的车窗淡漠地看着狼狈的他。

  他忽略刺痛他的目光,拖着行李箱往反方向走。

  “楚音。”

  司立鹤轻轻的一声定住了他的脚步,但只是很短的两秒,他回过头朝青年说:“我会还钱的,请您给我一点时间。”

  您——连敬语都用上了。

  司立鹤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为楚音的称呼,也为楚音的显而易见一塌糊涂的状态。

  半月多不见,肉眼见到的楚音比照片里还要憔悴。

  柔软的头发随意耷拉着,面色惨白,只有唇瓣尚存一点血色,瘦了一大圈,本来就小的脸之前还挂着类似婴儿肥的肉,现在下巴削尖了,眼睛显得更大,底下是不可忽略的两抹青灰。

  见到楚音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病态,司立鹤心里无端烧了一把火,语气冷厉,“你一定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吗?”

  楚音愣了两秒才听清司立鹤的话,他近来总是如此,难以聚精会神去听别人讲话,也许这就是他面试频繁被刷的原因之一,不过他奇妙地发现,再面对司立鹤的时候,有一种麻木的疼痛,让他再不会当着青年的面流没用的泪。

  他木着脸,眨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小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会还钱,每月分期可以吗?”

  司立鹤的手慢慢地握了起来,抬起下颌说好。

  楚音拖着行李离开,留给司立鹤一个瘦削的背影。

  司立鹤第一次发现楚音这么固执,简直是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再也没有了柔软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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