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年与重逢29（1 / 2）
在炎国，年节前的最后一天，大抵是要放假的。
然而，即使这样，不知什么时候起，很多人对这一天已经不期待了，不过这些人中，并不包括千原。
他会在年节到来前的最后一天，以最没有防备的姿态慵懒起床。
这一天，小姑不会叫他早起吃饭，墨墨也不会跳到床上闹着他玩，他懒懒地起床，懒懒地刷牙，懒懒地换衣，懒懒地仰躺在沙发上，再懒懒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歪着头懒懒地听着电视中传出各种各样年的声音。
这一天，他会懒懒地陪着小姑一起下楼去，走过布着年味的街道，走进热闹的超市里。他会笑着脸，碰上什么人都会点头说上句吉祥的祝福语。
看买菜的阿姨，卖菜的阿姑，一旁切肉卖鱼的壮大叔，还有扫描收银的俏阿妹，说一句简单的：过年辛苦了。然后就能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淳朴的笑，而年的气息，也就在这一张又一张的淳朴笑颜里，在人与人之间简单的祝福里，慢慢地传递……
这一天，他会陪着小姑买他和她都爱吃的东西，再买上一大堆爱吃的零食，拎几桶甜饮料，直到把购物车堆的满当当的，才会挂着笑脸开心地从超市懒懒地离去。
这一天，他会陪着小姑把买回来的蔬菜零食分好类，陪着小姑剥剥葱、剥剥蒜、削下土豆皮……再把整理好的菜都洗一洗。他会懒懒地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小姑在狭小却温馨的厨房里忙来忙去，偶而他也会帮帮忙，不过更多的时候他就是倚在那里，看着忙碌的小姑，陪她不停地说着话，即使这些话大多都没有什么意义。
这一天，电视里的声音不会停下来，各种盈着年味的音乐，充满情意的新年祝福语，伴着餐桌上的欢声笑语，像是一道最别样的美食，随着其他一道道色鲜味美的佳肴，被他吃进了胃里，却流进了心底。
这一天，他会懒懒地躺在沙发上，陪着小姑和墨墨，看上一部他们都喜爱的喜剧电影，他不会担心，因为，这会是一部他看过数十遍的老电影，其中的每一个桥段都会自然地走进他那不设防的心里，再一次勾起他欢乐的笑声与美好的回忆。
这一天，他会期待的，也是最期待的，便是在新年的钟声敲响前，那一场汇集了整个炎国近乎最优秀的文艺工作者们，奉献心血，辛苦近百日，数次排练，在这一年末尾的时刻里，演绎出的一年中最欢乐热闹、最喜气洋洋充满年味儿的晚会。
那是春的晚会，是年的晚会。是他年复一年无论如何都会期待着的文艺作品，他会什么都不多想，陪着小姑和墨墨躺在沙发上，一起听春的歌声，看春的舞蹈，被最具巧思的喜剧作品，在最合适的时刻抖出的包袱逗得哈哈大笑。
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欢悦的歌唱声伴着窗外热烈的烟花声一同回荡在这间满是温情的小屋里。
“新年快乐！小姑！”
“新年快乐！墨墨！”
这一刻，他就会以最开心最幸福的模样迎接新一年的开头，正如他以最开心最幸福的模样欢送了旧一年的结尾一样。
新的一年，开始了……
…………
“起床吃饭了，小原。”
睡梦中的千原，耳间响起了千明露的声音，他悠悠地睁开眼，看了下时间，6：23。
“才六点啊，小姑！”千原无奈地喊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起床气。
“快点起床，不早了，一会儿吃完饭还要出门呢。”千明露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
“哦。”
千原简单回应，接着翻身下床，洗漱换衣，动步来到了客厅里。
“新年好，小姑，新年好，墨墨！”千原本来还有点犯困的双眼在看到墨墨的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哎呀呀，墨墨穿新衣服了啊！真漂亮啊，来，墨墨，让我亲亲。嘿嘿。”
千原晃着头、撅着嘴慢慢地朝着墨墨靠近。
“喵呜～”一身淡青色小坎肩的墨墨转身别过头去，长长的尾巴一摆，便打在了千原的脸上。
“墨墨！”千原捂着脸皱眉喊着。
“墨墨，别这样。”千明露轻笑着。
“喵～”墨墨闻声回过身来，望着千原眨了眨眼。
“哎嘿嘿，嗯么，哈哈哈。”千原轻轻亲了墨墨一下，笑着摇晃起头来。
墨墨看着千原这嘚瑟模样，又一甩尾巴别过身去。
千明露见状笑了笑，扭头看向千原，从口袋中拿出一封红包，朝着千原晃了晃：“小原。”
千原转头一看，两眼放光：“哎！压岁钱！”
猛吸了一口气，千原的嘴巴就开始嘚啵嘚啵嘚起来：“我祝小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千百岁、永远不老、越活越美、越活越年轻、年年圆满如意、月月万事顺心、日日财进万金、刻刻朝气亨运、事业上步步高升、生活里事事开心、喜字迎头、运字伴身、桃花朵朵开、好运自然来！”
千明露笑着撇撇嘴：“还算可以吧，把后面那两句去一去，就更好了。”
“那哪能啊，小姑，我铺垫这么一大串不就都为了最后这两句嘛！”千原笑脸嘻嘻。
“给给给，拿去吧。”千明露把手中的红包递给千原，大过年的，她也懒得和千原拌嘴。
“谢小姑！”千原接过红包，喜滋滋地揣进了兜里。
“嗯。”千明露点点头，“吃饭吧。”
“吃饭吃饭！饺子饺子！”
千原赶忙扒过饭碗：“新的一年！启动！”
啊呜呜呜呜！啊呜呜呜呜！
千明露看着千原含笑摇头：“新的一年，还是老样子。”她拿起筷子，夹起碗中的水饺蘸了蘸醋碟，“小原，一会儿吃完水饺，我们就出发，去城东陵园，看看你爸妈。”说完，她把水饺放入口中。
千原腮帮子被水饺塞的满满当当，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千明露，努力地“哦”了一声，接着便又埋下头，大吃了起来。
……
那日的雪整整下了一夜又一天才停，满地的银装素裹，鞋子踩在雪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鬼天气，还是这么冷。”
裹着一身青古色羽绒服手捧着金菊的千原陪着千明露走在城东陵园的墓碑群中，雪压在墓碑与坟台上，像厚实的白棉被。
同样是一身青古色羽绒服的千明露，抱着墨墨，抬头望向碧空，轻声言语：“好像要变天了。”
千原也抬起头，烫金色的朝阳斜挂在如洗的碧空中，而极远处的天边却阴约可见黑色的云影。
“不会还要下雪吧。”他疑惑地抓了抓头发，“难道是多乌斯内战偷偷用了什么天候武器不成？”
千明露回过头瞥了千原一眼：“你以后少玩点游戏吧。”
“嘿嘿。”千原痴笑，放下头，迈起步子跟上了千明露。
风扬起了些旧雪飞上了青空，偌大的纯白陵园里，相并而行的二人像是两点小小的春辰色，慢慢地破开雪面，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缓缓朝着陵园的中心走去。
墓碑上的旧雪被轻轻地扫落，堆在了雪面上。千明露收回手，把墨墨丢到雪面上，抓起墓边放着的扫把轻轻抖落残雪，在墓碑前扫开一片三米见方的空地来。
千原向前把手中的金菊放到墓碑旁，笑着开口：“爸、妈新年快乐啊！”
他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继续说道：“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吧，我在这边挺好的，你们不要担心我。”
“嘿，不过现在不让烧纸钱了，也不知道你们在那边的钱还够不够花的，嘿嘿，不过这样也好，至少那边没有通货膨胀了嘛。不像泰拉，一打仗，货币就又开始贬值了，北面多乌斯打了几年内战，国内的货币贬值了三成多……”
“小原。”千明露微笑着。
“哦哦，没事没事，爸妈你们不用担心，炎国还是很安定的。我呢也会陪着小姑一起好好的，你们平时就不用太挂念我们了，希望你们也能在那边好好的。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就让小姑和你俩多说说话吧。”
千原从墓碑前退了下来，来到千明露的身边，看到在地面上甩脚掌的墨墨，蹲下身把它抱进了怀里。
千明露缓缓走向墓碑前，平静地微笑着。
“哥，嫂，新年快乐，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还好吧，你们都走了十五年了，你们看，小原也从当时小小的可爱模样，现在都长成大小伙了，他呀最近还有学打拳呢，听他说，他还学的挺不错呢。”
“嘿嘿。”安静抱着墨墨的千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哥，嫂，你们看到了吗，今年的莫港又下大雪了。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在你们离开的那年。也是那一年，海上起了大浪……”
沉默片刻，千明露微微摇头苦笑着：“希望今年也能风调雨顺一切太平吧。”
“哥，嫂，你们别担心，我们在这边挺好的，小原也挺听话的，虽然有时会有一点调皮，不过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都不会犯错，他跟着我长成了现在这样，也不知道你们满意不满意。”
千明露又摇头笑了笑：“不满意也没办法了，你们也回不来了……”
千明露眉头微皱，接着便又展开，望着墓碑轻笑道：“哥，嫂，你们在那边也要恩恩爱爱哦，哥你可不准欺负嫂子，不然……”
千明露突然眼角涌泪，轻轻摇头：“算了，算了。”
千原抱紧了墨墨，望着说说停停的千明露，微微张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但转念间，便又抿着嘴巴不言了。
沉默了片刻的千明露收拾好心情，重新挂起笑颜，轻声道：“好了，哥，嫂，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过日子，我和小原每年都会来看你们的。今年雪下的有点大，我就给你们扫开这么大小一块地方晒太阳，你们也别介意太多。我们走了，哥，嫂，新年快乐。”
千明露转身望着千原轻笑道：“走吧，小原。”
“哦。”千原点点头，看向墓碑，微笑道，“再见了，爸，妈，新年快乐！”
“喵～”墨墨跟着也叫了一声。
千原抱紧了墨墨，跟着千明露，重新沿着两排脚印，慢慢地走了回去。
阳光照耀着金菊，风起，枝杈上有雪惊落。风扬着的旧雪飞向天空，在光下星星发亮，黛色的墓碑上遒劲的字体刻着：兄千明山、嫂原琳岚合墓、妹千明露敬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