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_分节阅读_第34节(1 / 2)

  “跟你说个事儿,上次冤枉你那小子听说被停飞了。”

  季晨一个激灵顿时清醒,捏着手机追问道:“你说谁?张盟?”

  “啊对!我记得他名儿,就是他!”老罗似乎在和什么商贩讨价还价,丝毫没有注意到季晨语气上的变化。

  “你确定没弄错?”季晨有些焦急,明明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

  老罗侧头用肩膀夹住电话,一边掏钱一边告诉季晨:“没错儿,我今天在食堂听办公室那些人说的,公司通报都出了。”

  “啊,喂喂?”

  老罗从肩膀上拿过电话来看,纳闷着怎么通话断了?他想大概是自己不小心摁到了挂断,不过也没啥反正八卦已经分享完。

  那头,季晨挂了电话忙不迭地进入公司员工APP,在通告栏里果然找到了一则处分通报。

  他悬着一颗心迅速浏览完,然后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停飞三个月,他刚才听老罗那么说还以为张盟被永久禁飞了。但冷静一想,如果公司航班真的出了需要吊销飞行员执照的安全事故,他做机务的肯定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燕宅,晚饭过后孟晓雪换了一身运动装挽着丈夫燕成一起出门散步。燕父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每天都按照医生和理疗师的建议早晚各步行四十分钟。他们夫妻俩一齐出门去完成今天的锻炼任务。

  客厅只剩下张盟和他哥,李阿姨尽职地收拾着厨房和餐桌。

  张盟正在想该说点什么好,他哥主动开口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出趟差。”

  燕斐同张盟一样,成年之后就没再同父母一起住,他在公司附近有一套自己的顶跃。他问张盟“你今晚住这边?”

  张盟点头“嗯”一声,他答应了他妈今晚留在家里睡。

  燕斐点点头,拿上外套准备离开。走之前,他顿了脚步,回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钱不够花了也说一声。”

  “好。”

  张盟说不清自己对他哥到底是什么感情,燕斐长他六岁,从前他哥进公司上班的时候张盟还是个学生。那时候燕斐没少给他发零花钱,每回张盟都笑嘻嘻收得理所当然。

  如今他成年了二十好几一个大男人,他哥对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如今,张盟没法再像以前一样心无芥蒂地依赖对方,但同时他也无法去割裂这份手足感情。

  虽然知道燕斐心里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对他毫不设防,但张盟从来没有将燕斐放到过自己的对立面,从前如此现在仍是如此。

  燕斐走之后张盟独自站在客厅窗边眺望,外面夜色已经降临其实并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但热闹过后格外空荡荡的房子令张盟找不到事做。若不是下午他妈妈一直将时间安排得很充实,张盟其实做什么的欲望都没有。

  寻常他的休息日总是被各种电脑游戏占满,但人心情不佳的时候,往常堪称有瘾的休闲娱乐活动也不再具有吸引力,甚至度过的每分每秒都很煎熬。

  张盟不禁在想,这三个月一百天,他到底要怎么才能熬得过去?

  手机忽然响起来,张盟拿出来看一眼,是江新年。估计对方看到通报了吧,张盟接起来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师兄”。

  江新年劈头盖脸就问:“你怎么回事儿?”

  张盟哭丧着脸,委屈地说:“是王机长调错的FPA,他非甩锅到我头上。”

  江新年顿了一下,选择相信张盟,但他仍然语气严厉地反问:“他调错之后你没检查?下降的时候你不用监控高度表?但凡你调出VS垂直剖面看一眼都不至于发现不了吧?”

  张盟不说话,因为江新年说得句句在理,如果那时候他做了交叉检查,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但江新年作为公司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同事,也是他来S航交到的第一位朋友,听闻他被冤枉被栽赃不但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也是这样只会批评他说他做错了。

  张盟心里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反弹到一个顶点,气话脱口而出:“这不是也没出事么,你们至于吗?一个个的都训我!”

  电话那头的江新年似乎比他还气,冲他吼道:“真出事了还用得着训你吗?”

  这小子就是没长醒,真出事真出事他人都没了,自己到哪儿去逮着他骂?

  江新年吼完被身旁的褚煦梁轻轻拍了拍肩膀,一口气顺过去重新冷静下来好好跟他说:“你说王机长调错的FPA,也没证据吧?”

  要是有证据,对方机长的职务都难保,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被撤了教员。

  “你该庆幸只停了你三个月。”

  说实话,这个处罚不算重。飞行员这一职业容错率很低,不是没有同事因为操作失误在空中飞出各种机载警告,最后被公司终身停飞的先例。

  这一次或许没带来严重后果,但难保下一次不会酿成灾难。因此无论是当初在航校还是入职了航空公司后,对于飞行员来说淘汰机制一直都是存在的,没人敢拿生命去当你试错的成本。

  “就当是休假,你也别有怨言了。这段时间好好看看书,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问我。”

  江新年放缓了语气,张盟年轻气盛心里有不满,但重要的不是现在去说服每一个人都相信你,而是不断学习充实自己将来用实力说话。

  谁职场上不吃一点哑巴亏,如果张盟能一切按标准程序来,对方也根本就没有能甩锅给他的机会,好在这次的结果还不算太坏。

  张盟其实刚才说完也后悔了,他知道江新年能打电话来是好意,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他不该冲对方发脾气,但情绪这种东西总是难以控制。

  张盟点点头,然后又想起江新年看不到,忙答说:“我知道了师兄。”

  挂断电话,江新年对身旁的褚煦梁说道:“张盟说FPA是王鹏哲调错的,你怎么看?”

  在外人看来,这样简单愚蠢的错误理应是没有经验的副驾驶犯下的更符合常理。但褚煦梁深知没有人不会犯错,就像米其林大厨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有切到手指的可能性。

  越是简单的动作越容易令人掉以轻心,这是为什么驾驶舱的两名机组人员需要反复进行交叉检查,制定标准程序和喊话的原因。

  王鹏哲能凭经验清楚地预判因为凑整而多设置了高度所以需要在最终进近点之前半海里就提前调定下降角以避免剖面稍高。

  但同时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急躁的情绪中犯下误将FPA旋钮由计算好的3.1调成了3.7的小儿科错误。

  这样的错误原可立即纠正,但因为驾驶舱里的两个人缺乏沟通,都省去了核查和喊话的步骤而令偏差持续存在。仪表监控形同虚设,最终造成他们无法形成稳定进近从而复飞。

  “张盟说的或许属实,但这并不能令他免责。”褚煦梁看出了问题的根本所在,“停飞对他来说,可能反而是好事。”

  如果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揭过,王鹏哲承担了主要责任,也许对于张盟并不能起到一个深刻的警醒作用,那么对方这样的飞行态度很有可能在将来造成更严重甚至于无可挽回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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