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丧船王船(1 / 2)

王船逆流而上。螯臂金刀疆王——懒洋洋地歪在望楼躺椅上。拎着红泥酒葫芦。梦着老婆儿子。梦回老家血戎。

丧船顺流而下。白麻左衽孝袍——栽楞楞地挤满了船头甲板。举着煞白招魂番。哭着丈夫儿子。哭向金矢滩头。

又围上啦!又堵上啦!又嚎上啦!又闹上啦!……家老白头,急得直跺脚。

丢下十万血戎男儿森森白骨,落荒而逃,这都第十天啦呀……活活让收尸的血戎丧船,围追堵截的第十天!

“大王!您还是露个脸儿吧!赖好讲两句完事!……本就逆流行船。老这么让他们堵着。仨月也休想回血戎老家……诶!大王!讲两句吧!自当慰藉十万将士王魂!”

连疆一副熏熏醉相。可俩眼珠子却仍贼溜溜地转个不停……还想躲。还想赖。还想逃。

“说啥?咋说!有意思嘛!谁信呀?……难不成!你也逼我自戕?逼我以死谢罪么!”

连疆只一味仰起脖子灌酒。一味阻截恐惧地噬咬。

血戎一族,人口匮乏以极。几近无法维系繁衍的绝境……连疆想都不敢想。这恐惧。亡族灭种的恐惧。

血戎。地处彰河上游,锦羽雪线北麓,尽是崇山峻岭,恶水险谷。哪来桑植。哪来畜牧。哪来肥田。哪来人口?

历代“血日战争”。只一个念头……抢下游。灭金矢。金矢无边无际的沃野。无穷无尽的肥田。无算无数的人口。

人口啊!人口!没有人口。一切免谈!净扯淡!……连疆魂域里。总也一派烟云盛景。可惜。富得流油的金矢盛景。

白头,幽祀,俩老伙计。索性把镔铁浮屠般的疆王,活生生地架到望楼栏杆前。

白头使出吃奶力气,举起镔铁螯臂,朝那乌央乌央的收尸丧船打招呼。

幽祀费了一脑门子白毛汗,死死搂住连疆肚皮,紧怕他一个倒栽葱掉进彰河里淹死。

“啊!孩儿们!对不住!……我白瞎了。白瞎了十万血戎男儿!哪个。要不。我死掉吧!……死掉吧。还是死掉吧……”

连疆勾着一个大脑袋瓜子。越说越耷拉,越说越丧气,越说越跟蚊子似的,死活听不见音儿。

急得白头。摸进连疆镔铁盔甲里,摸到一块肥肥白肉,指甲盖死死掐上一把。不掐出血沫不算完。

“啊呀!疼啊!狗日的白头!……哦!哦!哪个。刚才。刚才说到哪来着?……哦。死掉谢罪。寝我皮。啖我肉。咋解恨,咋整吧。爱咋咋地吧!……孩儿们!今儿就到这吧!”

连疆紧咬着嘴角,妄图刺激神经,妄图保持平衡。

“疆儿。疆儿。别栽倒啊。娘的好疆儿……万万。切切。娘的好疆儿!……”

连疆耳畔。娘的声音,似近似远。娘的怀里,又香又甜。

“啊呀!娘!……娘啊!……”

连疆喉咙剧烈咕隆着,一口咸腥血沫,漫天喷溅。

轰隆一声。镔铁浮屠,如山疆王。直挺挺地倒在望楼甲板上。咬破舌尖,满口血污……疆儿。醒了。

眼眶里。汪着一泓清澈静谧的湖水。

汪着湛蓝苍天。汪着娘的笑靥。汪着十万冤煞亡魂。汪着石头缝里刨吃食的血戎孩儿们……啊!孩儿们!对不住啦!

趁人不备之机,连疆摸出防身小腰刀,抬手直往喉头上刎。决绝力道,白头,幽祀,四支手都摁不住。

可。起初只稀稀拉拉的,悲悲戚戚的几声抽噎,竟死死地“摁”住了那把锋锐无比的小腰刀。

“连疆不死……连疆不死……连疆不死……连疆不死。”

疾风骤雨而来。汹汹民意。瓢泼倾盆……连疆一死,万千穷小子们。哪有新家可换。哪有娇娘可抢。哪有肥田可占。

“老大!赶紧起来呀!民意可用!趁热打铁呀!……赶紧的。赶紧的。赶紧再煽忽几句哈!……饱满些!激愤些!煽情些!”

老白头,反应贼快。急急招呼幽祀搭把手,重又费劲吧啦地扶起镔铁浮屠。

“哦。明白。明白……孩儿们!多一个字儿的屁话没有!灭金矢。换新家……对!‘灭金矢。换新家’!……孩儿们!哪个!……还有哪个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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