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学人讲故事的小蛇(十五)15(1 / 2)

25,无意义的劳累

话说这天黄昏十分,几位奶奶们刚坐下,就见村中的老铁蛋儿媳妇,佝偻个身体,猫个腰,低着头,急急匆匆迈着个小碎步,从村口的超市,向后街大儿子家走去。在座的老人,就有邀请她来大榆树下坐一会儿,让她歇歇脚。她却急忙摆手说:“我光顾忙白菜地里的活,还没有给孙子做饭呢。这不,先买点儿零食给他。我得赶紧去,不然,他又该不乐意啦!”

老铁蛋儿媳妇一走,就有人说:“她挨累操心快一辈子了,也不见有个清闲福可享。”

有人就不屑地说:“这还不都是她不会当老人闹的,是她的自找。”

原来,这老铁蛋儿家的前大儿媳妇,就是活计慢,实心眼儿,不会说奉承话儿地哄人。老铁蛋儿夫妻俩就看不上人家,硬是找茬打仗地让儿子不要了,大儿媳妇就给老铁蛋儿夫妻扔下个孙子走了。这个孙子,她这个奶奶不养,谁养?新来的媳妇比猴都精,人家才不养呢。不仅不养,还带着她的大儿子远离这村,去了南方。算算都有十多年了,二人都没有回来过一次,钱也是一分都没给这个孩子寄过,老铁蛋儿夫妻俩不得不小心养着这个孙子。小心小心再小心,把这个孙子养得是人话不听,越大越凶恶,是又馋又懒不成人,成了“当堂不让父,举手不留情”的家伙儿。这个孙子打骂爷爷奶奶,成了正常的事,大家见惯不怪,都不以为然了。

老铁蛋儿家的这个孙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看谁都是仇家,尤其是对自己的奶奶。上学,学校不收,十六七了,啥啥不干地就知道上网打游戏。不说他还好,一说,就火冒三丈,不是要死,就是不活,不然就跟跟爷爷奶奶动手。除此,还不断地要钱,不给钱,仍是不是打就是骂,折磨爷爷奶奶。他爷爷老铁蛋儿去年冬天死后,他就不出屋地很少向奶奶要钱了。却要奶奶为他交各种费用,并要奶奶给他做他得意的饭菜,买他喜欢吃的零食。饭菜一旦不合口味,就打翻,要重做。零食买得不对,不许退,也不许奶奶吃,得塞进锅底烧掉。这老铁蛋儿媳妇,每天从早到晚,得前街后街地两头跑,得给孙子做饭烧炕,得给孙子洗衣服收拾屋子点蚊香……

有人不解地说:“非要这么两头跑干吗?祖孙俩或是住在前街,或是在后街住,省点力气不好吗?”

赵奶奶对大家说:“这个孙子不干。他记恨奶奶赶走了他妈妈,不许奶奶住进他妈妈曾经住过的房子。他也不去前街奶奶家住,说那不是他的家,还有老人的尸臭味儿,一去就恶心。这个孙子,可把老铁蛋儿媳妇给拿扭住了。不管她咋着做,也换不来孙子的满意。真是可怜。”

有位妇女听后就说:“她有啥可怜的?脚上泡自己走的。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甘老师就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但最怕这人不知自己的可悲之苦是啥。所谓‘大意失荆州,骄傲失街亭’。做人做事可怕可悲的是智慧不够,还不自知地有所改变。如此,这般无意义的劳累,只会让自己更接近悲苦和不幸。”

有人就附和道:“可不是嘛!她就是不招人可怜。想当年,她家包了几个工地的活,有了几个钱,见上了几个媒人,就不知自己有多大能耐了。认为去了东边的东施,就会来个西边的西施。孙子都六七岁了,硬是不要了憨厚的大媳妇,非要娶个精巧貌美的靓女。这会儿好,被孙子当老奴才和丫鬟妮子地使唤。在孙子面前,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孙子要东,都不敢给西。”

有人就指出:“这老铁蛋儿媳妇还不知愁,说自己是‘老来忙,寿命长。’任谁,也不可以说她的孙子不好。一说,她有一百句话来怼你,来指责你的偏看偏见。说你,这是瞧不起她和她孙子?所以,也没有谁去说这个事儿,因为将来丢人现眼也好,悲催也罢,跟外人没关系。她这样做,不仅是无意义的劳累,倒是助恶养恶的蠢行。”

甘老师说:“这个世界最容易做的事,就是指责别人,最难做的,是认清自己。一个没有认清自己的人,不必去跟他较真,更不必去惹气动怒。结果还不是,谁好谁带着,谁难受谁知道。”

有位妇女说:“老铁蛋儿媳妇让孙子明年报名当兵去,她二儿媳妇一听,就撇嘴摇头说:‘他能当兵在部队待着,还不得班长给他铺床捂被,排长得给他烧洗脚水,连长得给他唱催眠曲儿,得让他睡好玩好地不会累?不然,他一天也待不下去。我婆婆是把部队想象成了自己家,也该像婆婆似的得照顾着她的孙子。’为这,老铁蛋儿媳妇,是好不乐意二儿媳妇了。”

大家正说着,赵奶奶的孙子了跑来说:“哎呀奶奶!真如我妈说的,你们这些奶奶们还在这儿坐着呢。我以为你们看热闹也去了后街,怕这会儿人多,挤着碰着您。我妈就说您在这儿,不必担心。我不信,才来这儿看看的。还是你们年岁大的人,能坐住金銮殿,啥事儿都不着急,坐等着有人前来对你们说说讲讲。”

赵奶奶就问:“后街出了啥事儿?”

孙子说:“就是刚才,老铁蛋儿爷爷的孙子,差点没把他奶奶给勒死。就因为他奶奶去做饭晚了,生了气。并说买的零食不可口,要他奶奶重给买。他奶奶点火不肯,就反驳地说了他几句。他就起身去踢打他奶奶,并用数据线勒住了他奶奶的脖子。正在这时,他二婶去那个园子摘菜,听到了碗盆落地的山响声,发现了不对劲。进屋一看,是他奶奶倒地挣扎弄出的声音,忙去制止。不然,就出人命了。就这样,他还拿刀威胁他二婶,要砍要杀的。被他二婶反锁在了屋里,忙喊来了几个邻居,才把他摁住,并打了报警电话,警车很快就会来了。”

在座的奶奶们听了,是张大了嘴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事。

可是,没一会儿,警车真就来了。不等奶奶们想去看看,警车就把人给带走了。奶奶们就继续坐着,开始叹起气来。

这时,村中有位姓潘的奶奶,年岁最小,孙子十五了,高中没考上,技校也不去,整天在家沉迷游戏,没黑天白日,怎么也不出屋,成了“窝里蹲”。

潘奶对刚才发生的事,就惊心地很害怕,忙向甘老师诚恳地求问道:“要是摊上了这样的孩子,该咋着去做,才能把孩子拉回来?”

甘老师看了看平时嘴碎又溺爱孩子的潘奶奶,口气很冷地说:“你诚心问,我就回答你。但你能不能按照我说的去做,那是你的事,我不会监督。你不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能证明我说的有错。日后,你能不能做到,更是你的事,不是我的话没有道理。但在过后,你不要说,我说的不灵和不可行,就好。就是这样,我也只对你说一次。二次你都不要再问我这样的话。我回答你的是:一,从今往后,你别再对孩子唠叨个没完没了,收起你那一切都为孩子好的苦口婆心,管好自己的嘴。因为大道理,孩子都懂,兴许比你懂得要多得多。你越唠叨,孩子越认为你看扁看低了他,从此跟你反着来。二,收起你那泛滥的慈爱之心,别太主动去关心他。从现在开始,你要懂得这四个字的道理,叫‘不求不助’。他不来求你,你就不要去帮助他。三,不要再向孩子妥协,不要再委屈自己。要像跟同事,或是邻居一样平等,去和孩子相处,让他成长。四,面对孩子不符合常理的要求,该不理会就不理会,该拒绝的,一定要心硬地拒绝。所谓‘治病的药不好吃,劝人的话不好听。’一个早已被自己养成的病症,自己想解除都会害怕疼的。所以,求谁都不如求自己。另外,你要在他面前示弱,让他去承担起一些事情,做起事、干起活来。”

潘家奶奶苦笑道:“可他还小,啥也没做过,也做不好啊!”

甘老师就说:“你是大人,你啥都会做,也能做好,就由你去永远地做好做下去好啦!算我没说这样的话。”

其他奶奶就说:“啥事儿,啥活儿,不是学了才会的?谁也不是一上手就会呀。你得让他去做啊!”

潘家奶奶听后,讪笑对甘老师说:“那我求你去我家,说说我孙子,让他好好改变改变。”

甘老师忙说:“你太高看我啦!其实,我说服不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人。有些话,我就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26,上吊的女人

这天,来大榆树下乘凉的奶奶们,在见面后,各个显得惊惧不已,是神态拘谨,语气迟疑,每每欲言又止地有些瞻前顾后,完全不同往日那般放得开的闲谈场面。不用问,就知道,村中一定发生了啥不幸和反常的事件。

小蛇躲在暗处,耐着性子,细心听了半天,才得知,这大榆树村的崔老汉死了。今天是崔老汉下葬的第三天,是儿女给他圆坟的日子。就在崔老汉儿女圆坟回来时,发现在家做饭的崔老汉的老婆,吊死在了客厅里。崔家儿女再怎么不耐烦和不情愿,也不得不收拾安葬她。不过是买来一副薄皮棺材,也没有任何丧葬仪式,就随便在个荒坡给埋了。

崔家儿女之所以这样对待崔老汉的老婆,是因为她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是早年逼走他们亲生母亲的后妈。

早年间,这个崔家的后妈,可是年轻貌美的精明女人,她是岭前大尾巴沟人。据说,她高傲得根本看不上自己那老实巴交的丈夫,能跟入自己眼的男人在一起过日子,是她此生的最大愿望。于是,她就特别留心所能遇见的年轻男人们。没多久,能入她眼的男人,在她生了女儿后出现了。此人姓崔,外号“崔货郎”,人长得体健俊朗,洒脱不俗,居住这大榆树村。当年在三里外大祥镇的国营商店工作,是非农户,但要经常下乡卖货,是新时代的新货郎。但这个“崔货郎”比她大十一岁,有两儿两女,是四个孩子的爹,并有个勤劳贤惠的老婆,就是没有工作,她决心取而代之。

她一见“崔货郎”来,就特意打扮一番,搔首弄姿站在出村的路旁,假意买个针头线脑的同时,不仅是暗送秋波,还用很明晰的语言,表示对“崔货郎”有好感,并有誓死相随的决心和深深情义。“崔货郎”得到她这个异性的无限追捧和爱慕后,就觉得自己艳福不浅,遇见了红颜知己,是神采飞扬、乐此不疲地热爱上了下乡卖货的苦差。二人是一回生二回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久就混在了一起。时间一长,她就想跟“崔货郎”做夫妻地长相厮守,“崔货郎”也有此意。她就教唆“崔货郎”回家怎样跟老婆无故地找茬打架,并极力逼“崔货郎”跟妻子离婚,尽快娶她。“崔货郎”就言听计从,是狠心狠手地打骂走了媳妇。可这媳妇,为了有朝一日能回来继续做自己孩子的妈,两儿两女一个都没要。这媳妇认为:“后老婆年轻,会因为孩子过多,加上做后妈艰难,不会在这个家久待,这个家还是属于自己。”让这媳妇没想到,这个情妇宁可和自己儿女断绝关系,也要外去风流地奔丈夫这个高枝儿。想不到,为了钟爱的“崔货郎”,她不惜抛下一双儿女,私奔来了大榆树村。

她来到崔家后,对四个孩子的好,都让人觉得很夸张。就好像是只趴了个空窝的老母鸡,无比稀罕失去母亲的小鸡雏似那般,对孩子的稀罕劲儿,是非常地下作和投入。她为崔家老少起早贪黑地操劳不算,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殷勤劲也不说,单是她那副在“崔货郎”和孩子面前,那种奴颜婢膝、卑微跪舔的形态,她是演示得是淋漓尽致地分文不值。都说,没见过世间还有这么会讨好丈夫和继子继女的犯贱女人。

崔家四个孩子乐意享受着她周到的奴仆般服侍,展现出学习用功,乖巧听话。表面是不显露任何内心想法,暗地里是一百个地看不起她,恨她的鸠占鹊巢。她对孩子们越是无微不至地好,孩子们越是觉得她心里有鬼,越是不把她当家庭成员看。在他们长大成家各有能耐后,一方面暗中关照他们的亲生母亲,一边面向她这个后妈是无限地索取,从没有任何回报。

有一年,她的女儿得知她在大榆树村,就不顾哥哥的反对来看她,想一叙母女情。并以自己成家,过得还不错,想让她这个妈妈有个愧疚和自责。从此,就不再怨恨妈妈,让自己也是有妈,心中也有个牵挂的人。

没想到,她见了女儿,是理直气壮地对女儿说着前夫的窝囊和低能,以及各种的不堪,后悔为前夫生下了一儿一女。对女儿是大夸现在的丈夫,是多有本事和能耐,以及根基(基因)有多好。大夸现任夫家的四个孩子,都多有出息,不是考大学,就是上大专,可不是女儿那般种地的无能之辈。还对女儿洋洋自得地说:“我在此过得有多么地称心如意,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想象得到的。”并特意对女儿声明道:“当年,我决意地离开你爹走道儿,真是做对啦!这个人,这个家,可是我百爱百恋百般钟情的。你们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根本不在乎。想我对崔家四个孩子奴劳奴作的付出和实心诚意的爱护和奉献,将来他们也不会对我有啥差错的。我死后,就是被他们弃之荒野地不管不顾,也不稀罕你们来给我收尸……”

她女儿听后,掩面大哭道:“想不到,我一盆火地来相见,就想有个‘妈’地叫一声。你却无情地往我头顶浇凉水,让我怀里抱着冰。我不说你这个没有正事儿的狠心狠意的妈,当年坑得我们有多惨。你却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不待见我们,恨我们最好不存在。噫!我不该不听哥哥的话,来到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面前自寻欺辱。今后,就依你的意,只当你没有生下我们。我们各走各边,互不挂牵,互不相欠!”

她女儿说完,边哭边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口饭都没有吃她的。

后来,崔家的四个孩子都进城安家有了工作,当年的“崔货郎”也退了休,但没有离开大榆树村。原因是四个孩子,都没有接他们去养老的意思。孩子们有钱给他们母亲花,也不给她这个后妈花。四个孩子不认为她在崔家有啥贡献,因为他们母亲再婚生的俩孩子,比他们四个更有出息。认为是他们母亲的基因好,不是她付出的结果。他们只是念在父亲的面子上,没有跟她红过脸,为的是父亲身边得有个伺候的人在。但就在大前年,“崔货郎”得了中风不语,严重到瘫痪地卧床不起,她不得不伺候着。在她精心伺候“崔货郎”时,崔家的四个孩子,就多次对她说了他们的打算:“在我爹死后,我们谁都不会赡养你这个没有社保的农村户口的后嘛……”

这让她脸上失去了光彩,整日苦闷不已。就在几天前,“崔货郎”一死,崔家的四个孩子,就把之前的决策,又一次明确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在“崔货郎”有病不能言语时,他们就决定在父亲死后,让她拿着父亲留下的不多的积蓄,或是去养老院,或是去投奔她的儿女,这个崔家,不会让她居住。因为老宅已经让“崔货郎”留给了小儿子,有字据和房产证为凭。那些从退休金中积攒下的积蓄,够不够她住养老院的,他们根本不管,只一心轰撵她尽快离开,小儿子要尽快出售老宅,怕越往后,越没人买。

她见崔家四个孩子一致表明,要按照以前的决定,来安排她的归处。她听后,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争不辩,像没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做着家务,好像跟她无关一样。在崔“崔货郎”下葬三天后,她见都去圆坟,只吩咐她一人为大家做午餐,没留一人来帮她,她就心有了一定之规。等大家都走了,是越想越恨,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觉得失败。也是被逼无奈,就起了自了之心,在崔家客厅的吊灯上,系好了绳子,上吊死了,虚岁才五十八。

这样一来,把崔家特别像样的老宅,弄成了凶宅。这让崔家人是恼恨不已,忙打听来后妈的子女所在,给去信问:“是否能来经管回尸体?”

人家冷冷地回道:“她那么乐意又稀罕地在你家活,在你家死,我们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违背她生前的意愿。你们要庆幸,我们不告你们个逼害后妈罪,就算便宜你们了。还是由你们料理好她的后事吧。这可是她生前的心愿。日后,她也好保佑你们大富大贵!”

人家不来也不理,崔家儿女不得不一边膈应着,一边处理她的后事。

听说,事后崔家人不论大小,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大小病灾。他们担心有啥难料的祸端,才打算三天后给她圆坟。还要在坟前叨咕叨咕和恳求恳求,求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如此,坐在大榆树下的奶奶们,有的认为她活得不值:“这么低三下四地为人家劳碌付出了一辈子,却没落个好死,图的是啥?”

甘老师却说:“一个人,有一个人对幸福的理解和认知,以及感受。在别人眼里的不值,也许就是她认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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