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55(1 / 1)

以前,我们整个镇上好像就只有杨小庄一家做木匠活,他家住在汝河岸边的大坝上,人家都叫他杨头翁。据说是因为,他经常被木屑染白头发,后来真的就白了头。

我有记忆的时候,他已经和我爷爷差不多一样大了,甚至还长我爷爷几岁。我们家的带靠背的椅子都是他一手做的,一套一共八个,其中有一个红色的,是我专门找他定制的,那是我的专属座椅。

他会做各种板凳和椅子,常见的板凳有四脚的,椅面像砖头大小,屁股坐下去,都得漏出来半个;还有比较大一点的,可以放的下整个屁股;上面说的都是比较矮的,还有一种高的,可以吃饭的时候用;他还会做那种钓鱼佬常用的折叠凳,上面是软软的,可得劲了。

常见的椅子可就多了,像我们家就喜欢那个带靠背的,可以放下整个屁股还有多余空间的椅子;我们家还有一对长椅,就像是大街上公园里放的椅子,两个放在一起,可以坐七八个人,挤一挤可以坐十多个;还有一种长长的“板凳”,不过大人们都叫它长凳,我姑且把它列到这边来,哈哈;其他家的,还有那种藤椅,竹椅,老板椅,其中大多数都是出自于杨头翁之手。

他擅长的可不止于椅子和板凳,还有桌子,各种大小,各种高低,圆的方的,他都会做;他还会做筷子,木筷子,竹筷子;他还会做很多其他的……

我只有一次去他家,那次是爷爷带着我和弟弟去的,我忘记爷爷要定制什么了,好像是一张床,我们到他家时,他正在门口打造一口棺材,此时的棺材是白黄色的,还没有染上黑漆,看起来还没有那么恐怖。

爷爷给木匠打招呼,然后两个人就相互交换土烟(就是大人自个卷的烟,一般是买来的烟叶,然后用书纸卷起来,技术不好的都会卷成雪茄粗细的),然后各种打火柴,给对方点上,这个时候我和弟弟都会在一边偷笑,因为实在是太有喜感了,就像是新娘新郎喝交杯酒一样。

趁着爷爷和杨头翁说话,我和弟弟就爬到棺材里面,棺材很大,也很深,我和弟弟藏进去,爷爷都找不到,后来爷爷骂我两傻逼,杨头翁却笑着说,小孩子,小鬼不敢抓。然后,又笑着对我们两个说,就算被抓了,也别怕,拿童子尿泚他!

我们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地上全都是木屑,像是下雪了一样,把地面完全覆盖了,我和弟弟就开始打“雪仗”,不过木屑里面还有小型的木块,被砸到还是挺疼的。最后,弟弟哇哇哭起来,我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而爷爷在后面追了一会,就折返回去了。

而我,则拿走了木匠的一个墨盒,这是木匠用来打线以确定物品边缘是直的的辅助工具,这个很好玩的,只要把线拉起来,然后在物体上面一放,就会有一条黑线,你还可以控制线的松紧,以方便放入各种大小的物品。

我拿着墨盒心里高兴的乱跳,一路都在低头研究,然而却忘了看路,走到了一条荒路,进入了一个被废弃的村子里,这里是大人们说的鬼村,没有人住,到处都是破烂的泥巴茅草屋,杂草丛生,树木蔽日。

当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深入进去了,回头时却不见来时的路,只有比我还高的枯草,四周都是灰色,黄色的凄凉之境,各种奇形怪状的破烂房子,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张开大嘴的恶鬼,我吓的到处乱窜,直到我找到一个柴火垛,然后一股脑钻进去,里面都是腐烂的麦秸杆,还有一股很重的霉味,又潮又湿。可我还是忍着味,捂住嘴巴,手里攥紧墨盒,大气都不敢出。

乌鸦在不远处的树上,嘎嘎乱叫,此时世界很安静,你可以清楚的听到各种声音,甚至是小虫子在地上爬行的声音,还有小鸟扇动翅膀的声音,甚至是落叶声,还有动物踩动树叶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爷爷的叫声,才敢跑出柴火垛,大声喊,俺爷,俺爷,我搁这里,我搁这!

最后,有惊无险,我成功被营救,同时,我也只能归回木匠他的墨盒。

后来,我差不多高中的时候,木匠和我爷爷一样都老了,他真的白发了,他就不再接活,也没让他的儿子继承,逐渐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

而那座鬼村一直都在,而且还是在高高的地势上,蛛网密布,树枝交叉,野草没人清理,像是小树苗一样,路都看不清了……我和一些小伙伴,还去探险过一次,甚至还想进到土屋里面。可当我们砸开门锁,整个屋子都在震动,好像要坍塌了一样。我们哪个还敢进,都怕被埋了。

整个鬼村面积不小,差不多有我们村子大小,只不过它不是方形的,而是不规则的一个人字型,头可能长一点,粗一些,而两条腿短一些。如果找到路,按村口来说,它还是倒立的人字。

鬼村和杨小庄离的不远,也就一二里,杨小庄村外围的人家,晚上都会挂起大红灯笼,据说是用来驱鬼。

而木匠杨头翁,他家例外,他不信邪,他一身胆,甚至都敢在夜里独自外出,坐在汝河边抽烟袋。他曾经笑着说,如果小鬼来了,招呼它就行了,把烟袋让给他,让他也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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