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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内心极其丰富的人,可是他又常常不愿意把内心表露出来,他笔下的侦探也好、凶手也好,都是点到即止,所有的内心活动不必要细腻地详述,而是由读者们自己想象和体会,他觉得那样更有意思。

  可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不能免俗地想要塑造一个内心活动丰富的主角,仿佛那不是他的意志,而是笔下人物的意志——是啊,他有时也会感性地觉得,他不是在创造他们,而是把他们呈现在读者面前而已。

  项峰仰面躺在浴缸里,冰冷的身体被温热的水包围着,他感觉不到冷,脸部的线条却仍然僵硬。他用双手抚了抚脸,像是要洗掉疲惫一样,慢慢闭上双眼。

  一种凉意刺激着他的神经,朦胧之间,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在脑海里说服自己睁开眼睛,可是他真正下定决心又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

  他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忽然清醒过来,暖气从头顶吹来,可是身体已经全部冷却了——是的,他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可是至少是足够让热水变冷的时间。他连忙从浴缸里坐起来,摸索着拔掉橡皮塞,看着水流下去,然后把热水龙头开到最热。不久之前他已经有过一次糟糕的感冒经历,所以不禁在心理暗骂自己,如果再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电话偏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幸好他在浴室也安了一门,湿漉漉的手拿起听筒,有点颤抖,也许是感到冷的关系。

  “喂?”

  “你在家?!”梁见飞的口气不怎么样。

  “嗯……”

  “我在门口按了快十分钟的电铃!”

  “我睡着了。”冷水差不多放完,他又塞上橡皮塞,滚烫的热水冲在浴缸白色的壁沿上,激起一层层雾气。

  “那么可以麻烦你起来给我开个门吗?外面冷死了……”她的用词很客气,但语调却不善。

  “等一下。”

  “?”

  “我在洗澡。”

  “……啊?”她大概被搞糊涂了。

  项峰不等她再说话,就挂线了。

  他站起来,把出水的方式改成花洒,热水一下子冲刷在皮肤上,他几乎疼得要叫起来,但还是忍住了。他用热水把全身上下反复冲了几遍之后,就关上龙头,四处搜寻浴巾。

  镜子被雾气覆盖着,他一边用力擦头发一边去抹镜子上的水珠,他看着自己的脸,忽又想起第一次在电台的走廊里见到梁见飞时的情景,她第一次看到这张脸作何感想呢?他记得,那时候她还对他笑了笑,落落大方。后来回想起来他才发现,有那么一秒钟,他脑中一片空白。

  门打开的一瞬,梁见飞原本因为寒冷皱在一起五官忽然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甚至于,她那双大眼睛都快要被瞪出眼眶了,可是下一秒,她眨了眨眼,像是不知所措。

  风吹在赤&裸的上身,项峰不禁缩了缩肩膀:“还不快进来。”

  “哦……”她像是被下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低着头默默地走进来,坐到沙发上。

  他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她是太久没见过赤&身&裸&体的男人是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下身不应该穿运动裤,而应该像小说里一样裹一条浴巾。他去厨房拿了两只马克杯,找出一罐咖啡,神色自若地泡起来:“用咖啡机太麻烦了,速溶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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