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变故(2 / 2)

随着戏腔响起,戏面红、黑、白三色开始不停转换,或威严、或怒目、或张狂,种种神态像大川奔流,浪涛涌动的刹那,便淹没了先前模样。

何为大音希声?

突如其来的亮嗓,惊的李青心脏骤停,耳边尽是鸣音。

惊悸之余,他急忙抽腿后撤,直至退到祭台边缘,他这才重新看向那邪门戏面。

“我乃青衣,何人窥伺?”

戏面不再发出戏腔,而是换成了戏曲宾白的语调向他提问。

李青此时情绪稍定,正欲措辞回话时,一声遥远但又无比清晰的呼喝闯入此间。

戏声宾白消失无踪,李青脑海中的祭场、黑雾、枯树等诸多景象,也在呼喝声中,尽数溃散消融。

......

“——忒!快起来用饭!”

监舍里,被怪梦魇住的李青猛然一个激灵,此时监舍里饲主正在投放早食,那些囚徒争食的声音与脑海中的戏腔就像是分隔在窗子内外的骤雨和水汽,似幻又真。

身旁余小庆递来饭食,有些腼腆又有些谄媚。

心不在焉的扒拉着饭,李青似有意似无意问道:“我昨晚梦见有女人在唱戏,你听到没?”

“啊?”余小庆抬起埋在大海碗里的脑袋,懵懂的样子显得有些蠢笨。

“......”

“没什么,吃饭罢。”李青摇了摇头,心思却还停留在那幻境一般的祭场中。

……

往后两日,每当入静之时,李青仍能梦见古怪的祭场和枯树,但那祭台上的戏面却陷入死寂,不仅不再发出声音,就连色彩也恢复了先前的暗淡模样。

不过他还是经常为此失神,那古怪的戏面和直贯脑域的女旦戏腔,仍似昨日之音,在他耳室回荡,难以消去。

究其原因,无非是长久经受牢狱之苦,又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挣脱囚笼束缚,便只好将那微弱的逃出生天的希望,寄托在脑海中的异象之上。

毕竟除此之外,他再无其他倚仗。

是妖魔缠身也好,是压抑监牢生活中所产生的梦境造物也罢,李青已经全不在乎。

他只希望那副戏面能再次拥有色彩。

毕竟,有变数才会有希望。

...

第三日,狱守和传法的白衣道士如期而至。

依旧是喂食符丸,念咒摇铃,白衣道士和狱守一如既往,尽心尽力的为他们赐药传法。

等修炼结束,李青第一时间抚摸脸庞,却没了上次七窍出血时的粘腻触感。

“怪事...”

传法之后,白衣道士没像往常一样离开监舍,而是在廊道里来回检视,就像是在市集里挑选菜蔬的老妇,一个个审视着囚徒们的品相。

那些被挑中的人,则被狱守用绳索绑成一串,跟在白衣道士身后。

甲戌舍,李青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算起来,他们这些养足三个月的囚徒,也是时候到了出栏的日子。

不多时,脚步声停下,狱守在白衣道士的示意下,打开了牢门,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囚徒则都十分乖巧的在廊道里驻足等待。

“血气饱满,药味也很足,不错!”

白衣道士捏住赵有拾的手腕,拉至鼻尖嗅闻,就像搓揉人参根须,分辨品质年限的药师一般。

甲戌舍共有九人,那道士挑挑拣拣,赵有拾和余小庆等人均入了他的法眼。

直到最后,道士才将目光放在了排在末尾的李青身上。

“身架太瘦,药味寡淡,虽然养足了月份,可资质却连乙舍最次等的都不如!”

见身前白衣道士嫌弃摇头,李青却是暗暗松了口气,此次他没被选中或许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而他现在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只要能再次触发脑海中的神异戏面,说不定他就能借此寻到解困之法。

一旁,狱守神助攻道:“要不然留着再养些时日,平时就给他多加点食料,等道首下回闭关之时,师兄再来取用?”

白衣道士闻言眉头皱起,随即摇头道:“不妥,此人留着也是平白浪费资粮,有这精力和工夫,还不如从乙舍挑几个品相好的,三个月也能将就用了。”

“那师兄的意思是?”

“一并带走,介时就算用不上,拿来给师父他老人家试试炉温也是一件好事。”

李青闷声听着两人对话,心情忽明忽暗,等到尘埃落定,他最后一点希望也从高处彻底跌碎。

给妖人试炉温,言外之意就是拿他当第一根薪柴,要他死在最前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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