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张五常(2 / 2)

两个小闺女猛一回头,五常扭头板着脸对小伙伴说:

汪宝强,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要不要脸!

这个叫做汪宝强的童年小伙伴,眨着眼,简直惊呆了。

然后,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暖风吹那春来到,羊群悠然吃草,两个小闺女深深滴记住了五常小伙伴汪宝强的容颜。

汪宝强是五常真正的童年玩伴,二人光着屁股长大,汪宝强就住在五常姥姥家的后边,平时两家人说话,都能听得到。

汪宝强这个姓氏,就是入赘到此,按照汪宝强的辈分,他已经是第三代移民了,五常喊姥姥,宝强也喊姥姥,一点都不乱。

虽然是小时候的玩伴,但也总有不对付的时候,人生么,总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有时候闹别扭,两人好几天不说话。

其实,小孩子能有什么别扭啊,几天后,又好成一个头。

闹别扭的时候,五常越想越来气,越想越来气:

这厮大清早的偷偷爬上了汪宝强家的房顶,天色还不太亮,过年的时候,姥爷买的鞭炮,他挑了两只最大的响炮。

内个年代,爆竹连声,哪是真响啊,震耳欲聋呀≈≈

五常将两只爆竹顺着烟囱扔了进去,跑回家继续睡觉。

宝强妈妈早上起来生火做早饭的时候,砰≈≈啪!≈≈

其中的一只爆竹,竟然是个二踢脚,砰≈≈啪!

这只爆竹崩到了锅底,宝强妈妈一脸的黑色锅底灰,好嘞,宝强妈妈早饭都没做成,宝强跑到五常姥姥家里蹭早饭。

皮脸常问他:宝强,你妈妈怎么没做早饭呀?

汪宝强说:烟囱倒烟,倒回来的烟,还炸了锅底!

五常说:天下竟有这等奇事!是不是听起来像爆竹?

汪宝强一边扒拉早饭,一边说:确实啊,不但像是爆竹,还有点像是咱们过年放的二踢脚呐≈≈特别的响!

过年放二踢脚,五常忽悠宝强用手捏着放,虎口崩破了。

汪宝强长大后去了某电影公司做了剧务,见识了各种明星,过年回家给乡亲们讲花边,讲的口沫横飞,感觉他自己也是明星一样,他唯一和明星扯上关系的就是后来老婆跟着明星跑了。

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很多有趣的事情得靠我这种闲者,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敲出来,给在座的各位看,不像现在,三岁的孩子都会玩手机,都会低头打游戏。

五常四年级的时候,村里来了两个拿着胡琴乞讨的瞎子,我特喵的特别纳闷,瞎子怎么就能找到这个针鼻儿大的小村?

眼睛比绿豆还大的鬼子们反而找不到呢?

两个瞎子初冬季节≈≈均只穿一件单薄的连体长袍,戴着一副黑色金边墨镜,看起酷酷的样子,哎哟,艺术工作者呀!

坐在大槐树底下,俩瞎子咿咿呀呀拉着胡琴唱了起来。

胡琴,也叫二胡,京胡,麻胡,有很多变种,声音凄婉,如歌如泣,简直就是百乐之王,和唢呐只在伯仲之间。

当然,二胡属于弓弦乐,唢呐是吹奏乐,一个龇牙咧嘴使劲地拉断了腰,一个鼓着腮帮子用生命去吹。

瞎子唱,五常听不懂,但曲调之婉转凄凉,催人泪下,小五常听的聚精会神,泪流满面,成为村中一时佳话。

一曲唱罢,小五常帮俩瞎子收钱,这厮站起来大声吆喝:

乡亲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借钱捧个钱场!≈≈

瞎子唱的是将军令狼牙山小调中的一段·卜将辞:

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你上西天,

西天开满红杜鹃,一朵一朵开的艳!

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你下黄泉,

黄泉路上你走的欢,冥花开的大又圆!

冥花,又叫曼沙殊华,其花大如面盆,黑色花瓣,血色花蕊,但花开之时,叶子立刻凋落,花叶不相见,千年不见,打死也不见,足见其执着,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

五常年迈的姥姥,将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加点儿葱花,烙成了正宗胶东葱油饼,让五常带给唱戏的瞎子,五常磨磨蹭蹭走到大槐树下的时候,葱油饼已被这厮吃掉了一半。

如今的乞丐可就方便多了,一个架子搭载一台智能手机就行,你只要搔首弄姿咿咿呀呀的唱,自有各路大神疯狂打赏。

当然,你要是粉丝多了,立马成了远近闻名的网络大咖。

大咖,简称网红,也叫屏花,那就了不得啦。

我个人认为,可以一个人吊打整个丐帮,一个打十个,直接让黄老邪的女儿做不成帮主,她要是做不成帮主,一双杏眼圆睁,口吐芬芳,满嘴的牛家村,郭靖郭大侠可就要受罪啦。

不用说,天下女人·大抵如此,几乎没有例外。

五常姥姥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留着一双清朝末年的小脚,五常坐着拖拉机去镇上赶集,经常得给姥姥带童鞋。

五常姥姥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二姐,念过几年私塾,经常给五常讲成语故事,讲到司马光砸缸,姥姥讲完就问五常:

常子啊,小朋友掉缸里,换做是你,你则么办?

五常奶声奶气地说:赶紧去找司马光呀!≈≈

他声音稚嫩,说的一本正经,看起来就不是在开玩笑。

五常姥姥命苦,属于典型的红颜薄命,辗转了好几步,最终落脚在背眼,姥姥家里的好东西,基本都进了五常的肚皮。

姥姥去世的时候,五常刚刚上了初中,但他隐隐约约自天籁之外,听到了当年瞎子唱歌的声音,歌声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世间万物生生灭灭,天上星星也眨眼睛。

生死由命,容不下半点执着。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才是苦难!

舅舅们用门板把姥姥从厢房脚地抬出来的时候,五常看了一眼姥姥苍白如纸的面容,黑色的寿衣那么刺眼。

而此时背眼的天空,那一抹蔚蓝,也特喵的那么刺眼。

五常两手搓着衣角,两脚并在一起,低头皱眉,两眼叽里咕噜乱转,一脸欠揍的小模样,但却反常的没有哭。

内天是个阴雨连绵,淅淅沥沥下雨的天气,大槐树上,几只喜鹊还是乌鸦,呱呱呱,呱呱呱的叫,聒噪的很。

但你要仔细地听,它们应该是在诉说着一件事情。

望着去往火葬场的拖拉机渐行渐远,五常心底一直纳闷:

村里的195拖拉机怎么冒那么大的黑烟?

其时,农村条件有限,凡是死了人,均由大队免费出拖拉机送往县城火葬场火化,拖拉机,就是五常出生的那一台,然后呢,村里出一份证明,镇上出一份证明,火葬场再出一份证明:

我就很奇怪死人为什么要开证明?

很久之后,五常才知道,姥姥的去世,会成为他心中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坎,即使用跳的,蹦的,双腿并在一起翻跟头,我翻,我翻,我翻翻翻,怎么着,那道坎都迈不过去。

爸爸妈妈的生日,五常记不得,他自己的生日也经常忘记,唯有姥姥的忌日,五常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到这一天,他都要跪在地上,面朝北方,恭恭敬敬磕上几个响头。

现在的孩子估计已经不会磕头了,过年讨钱除外。

一路向南,即使是最疼他的姥姥去世了,但我们的小五常还是安安稳稳地长大了,内一年的夏天,知了叫的很欢:

他考上了当地的最高学府≈≈≈文登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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