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妈妈再爱我一次(2 / 2)

我又惊又怕,拼命地挣扎,潜意识里两腿朝她蹬去。她才松了手,气喘吁吁,狰狞着一张脸。“哼,老子听我娃跟我说了,肺都气炸了。你十条贱命,都抵不上我娃一条命。狗东西,敢打我娃?真是死期到了。我今早,就上春民(村医)那包了两包药,就准备等你一放学,就毒死你。你往外唾啥?再唾,老子再给你塞进去。老子的药,还是掏了钱的。你个丧门星、赔钱货!”

说完,她又发了疯似地冲向厨房,折回时,手里拿了一碗饭。她把碗重重地摔在我面前,“去,吃去。别哭了,吃饱了,继续来打我娃。我娃以后,就可着你打。”

“气死老子啦。依老子这气性,是不给你个狗东西吃饭的。给猪倒上吃,都比给你吃强。要不是你王大娘劝了半天,我才不给你吃哩。沿着锅底,给你铲了一铲子剩锅巴,吃去吧。赶紧的。”

“我就想不通,你凭啥打他?他是你生的?你要承认他是你生的,我就让他叫你妈。”

她一把扯过我弟,推到我跟前,“来来来,这是你妈。来叫妈,以后她就是你妈。叫妈,叫!”

“妈。”我弟小声叫了一声。

“哈哈哈……”我妈抱起我弟,大声笑着往院外走去,“瓜娃,叫你叫,你还真叫呀?”

我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到厨房接水漱了口,才默默流着眼泪,往学校走去。

过了几个月,我婆不知怎的就知道了这件事。她背着我妈,小声跟我嘀咕:“你女子,唉。捅得啥马蜂窝嘛?你不要去惹她那个娃,那个碎老子。”

“你就是不长记性。你记得去年,兴娃抢了你的东西,我好说歹说都要不来。后来,给你扔地上摔稀巴烂,她站在边上看着都不吭气。”

“你知道吧?有一回,我蹲在院里洗衣服。兴娃要玩水,我不让,小东西直接就在我背上砸了几拳。小东西,手劲打得很,把我气得心都在打颤。可我也没办法呀。我打又打不得。你婆我上哪说理去?唉,真是造孽呀!”

我婆抹了一把老泪,指了指天,接着说:“哎,老天爷看着呢。”

“她那个碎老子,再不管教,就是进笼笼(监狱)的命啊。唉!”

这个熊孩子仗着爸妈的宠爱,越大越肆意妄为。他若跟村里的小孩起了争执,一把就将别人推倒在地,转身就跑。他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跑干啥?!”

他爬上平房的楼顶,用长长的绳子捆上砖头。他趴在平房边沿上,偷偷把砖头放下去,因为下面是狗窝。正在打盹的看家狗,突然被砖头砸了脑袋,跳起来仰着头一个劲地狂吠,弟弟则在楼顶上笑得“嘎嘎”的。他迅速地把绳子拉起,等狗刚趴下,又偷偷地滑下去。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我的小学毕业照上,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就是拜他所赐。有一天,我正走到楼梯口,忽地额头就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砸了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低头,地上是一只硬底板鞋。摸了摸头,手上都是血。而我弟,笑着,跟没事人一样。我哭了,我妈却吼道:“哭啥?过两天就好了。你,走路也不长个眼睛?他在扔东西,你就不能避着走?活该!”

晚上,我爸回来了,看见我额头上的伤,问了事情的原委。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兴娃的手劲还真大!这怂娃,哈哈哈……”

我愣在当场,我以为他至少会说他儿子几句。没想到,他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还是这种态度?!

我印象最深,1990年,我上三年级那年。学校组织我们,去镇电影院观看了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

回到学校,大家都还没有从观影的情绪里走出来。刚开始还扎堆,在一起热烈讨论着,不一会儿,就听见抽泣声。循声看去,原来是教室最后排的党小丹在哭。他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几个同学,慌忙去劝。我们知道,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侯,就去世了,他一定是想起了他的妈妈。

可是,不到五分钟,班上就哭声一片了。我环视了教室,有近一半的同学趴在桌子上呜呜哭,我还看见叫邓飞的男生靠在门框边泪流满面。我立马也被情绪感染,趴在课桌上,泪如泉涌。其实,刚才在电影院看见黄秋霞妈妈在雨中,一步一叩头,祁求佛祖保佑她的孩子,我就哭得不能自已。现在,还是想哭。

后排的张涛和魏超在没心没肺:“李薇、李雅茹哭,肯定是因为,她们的妈妈只爱他们的弟弟,不爱她们。”

“对对,肯定是这样的。”

然后,我清晰地听见张涛压低了声音:“嘿嘿,沙晓玉她妈又没死,她哭啥哩?”

“就是,就是。她哭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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