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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嬴政手中,道人献上的龟甲有那么一瞬间的黯淡。于是嬴政反手将那龟甲扣住,抬眼望向虚空之中。

河图为经,洛书为纬。龙马列于四方,神龟遨游于气运洪流及云海之内。属于长安城中的天机因果等种种,尽皆被扰乱。再无法有任何窥探。

那些深谙此道者,同样受到压制。

若是强行想要将那界限突破,定然遭到反噬。

于是不少擅长于此一道的异人和大神通者发现,前路模糊,一片渺渺。其间有大恐怖存留。这亦是为何袁守诚、袁天罡叔侄二人,纵使明知有异,亦不曾过多的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

唯有扶桑国的驿馆之内,少年强行将喉咙口将要涌上的血液吞下,眉宇间一派挫败。却又强撑了身子打开房门,招呼人上前,做出吩咐。

继而以目光望向天际,好似是穿过重重的阻隔与遥远的距离望向那日出之国,望向那樱花盛开之处。

个中的种种自然同嬴政相干而又不相干。大明宫内,叫嬴政扣在指尖的龟甲随之而化书册、化竹简。存在似乎因此而变得模糊,变得虚幻。

有文字于此而凝聚,缓慢成型。只是或许是力量不足,又或许是缺少积累与积聚。所以在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在那文字将要清晰呈现之时,化作云雾以及那星星点点的光芒而消散。

便连那本应当是实物的龟甲,同样因此而消散在那虚空之中。

只是嬴政却似乎对此全然没有任何在意,又或者早有预料。只是冷淡且漠然的开口,无声的吐出一个名。

“李斯。”

法家之集大成者,嬴政曾经的丞相。

然后嬴政想到了魏征,想到了原身的臣子,想到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秦琼等。

李斯这样经由嬴政一手扶持而起,并且寄予了深厚信重的臣子尚且背叛,尚且将大秦带到深渊之中。嬴政自不可能再对这世间的任何人有更多的真心与实意,只是做为帝王,身边总是需要人才与追随者的。

嬴政现下所欠缺的,恰是一个如同李斯一般,能够将诸多律令完善与制定,甚至是缘上雅意而将一切尽善尽美完成的臣子。

这样的臣子不会是魏征,不会是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等。而现今的朝堂中,同样缺少一个不曾同各方有过多纠葛的人才。所以对接下来即将举行的开科取士,嬴政同样投之以极高的关注。

只是这并不影响在此之余,嬴政决定传召袁天罡,决定会一会这位在《西游记》中虽然未曾露面,却留有姓名的臣子。

当世最擅长相面的相术师,钦天监台正。

“袁卿以为,朕之面相如何?”

使宫人进殿,再度换了一身常服,又传召袁天罡进殿的嬴政如是言。眉眼垂下,面目于半明半暗的光影之间看不分明。

而袁天罡在例行的推辞之后抬眼,所看到的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帝王面相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有雪亮的剑光在眼前划出。

袁天罡眼前似是出现了一条黑龙,一柄再锋锐不过的天子剑、帝王剑。

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

有什么在眼前轰然炸开,大放光明。将袁天罡视野及脑海充斥,再无法生出任何多余的目光、思维及想法。

闭目垂首,有血迹顺着眼角落下。属于袁天罡的神智仿佛因此而被冲散,恰似风中的树叶一般游荡于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凭依。

直至嬴政开口,将其唤回。

“朕有一件要紧隐秘之事,需要袁卿来办。不知袁卿可要推辞?”

袁天罡睁勉强睁开的双目中,君王似是在笑,似是在温和以对,做出商量与问询。然而勉强将心神凝聚的袁天罡却清楚,唐皇口中的话语,根本容不得拒绝。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属于刚才那一眼所见到的种种仿佛因此而被抹去。心神与躯体间,却是有大恐怖在遗留。

层层疑惑浮起而后又被压下。嬴政目光之下,袁天罡开口,只道是愿为陛下效力。

如何效力?

嬴政指尖,龟甲隐现而后又散去,轻而易举的便将袁天罡目光吸引。开口,恍若是云淡风轻,又好似是不经意一般在袁天罡脑海中掀起层层巨浪。

“朕欲前往地府一行,还请袁卿安排。”

“陛下——”

袁天罡失声。

俯首跪地,再顾不得唐皇所展现出来的种种异样。只道是阴阳有别,还请陛下三思。

然而从到达此世间开始,甚至于更早之前,嬴政所走出的每一步,又何尝不是在三思?不是在披荆斩棘,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因而嬴政只是缓缓行至袁天罡面前,停下脚步。不容置疑且不容拒绝道:

“袁卿不会叫朕失望的,不是吗?毕竟,”

嬴政的语音戛然而止,大殿仿佛因此而陷入到新一轮的沉寂。只是随着嬴政话音而落下的,是原本受到禁锢和压制的天机数算能力因此而被放开,是心神震动之下,有种种未来与可能在袁天罡眼前展开。

这位钦天监台正的头脑似乎从未如此清醒,思维从未如此灵活。对于天机术法等种种的领悟,更是从未如此清晰。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并不足以使袁天罡因此而对嬴政的话语做出任何否定。甚至是言出法随口含天宪,在这君王的言语与诏令中,袁天罡感受到了不容拒绝的、便连鬼神同样因此而被驱使的力量。

眼前所窥探到的未来,诸多种种天机测算之下的指向,同样印证了这一点。更是在说明,唐皇手中似是有什么与此相关的神器抑或是秘宝。

镇压天机与因果,规避甚至是压制、扰乱相关的推演及测算。

于是袁天罡领命,又道是陛下贵为人间帝王,身份贵重。寿数未至,又何必前往那地府一行?

不妨叫自己手书一封,上达天听,至那渺渺天宫。

奏请玉帝及太阴星君等,前往月宫一游。

“玉帝,太阴星君及月宫吗?”

原本一意孤行的嬴政仿佛是被袁天罡口中透露出的信息所惊,又好似只是在将袁天罡话语里提及的词汇重复过。无人知晓,那一瞬间嬴政心中生出的阴影及疑惑。

盖因秦人祭祀信仰也好,楚地神系也罢。又或者嬴政原本所熟悉和了解、有所耳闻的诸记载中,其实并没有玉帝的存在。

那至高的天神可以是昊天上帝,是东皇太一。但玉帝......

这是《西游记》中的神明、天帝,是统领群仙,号令群神之辈。

冥冥中的直觉与推论叫嬴政清楚,如果自己所行所走的道路没有错漏。那么不管是天庭、玉帝,还是那西天大雷音寺的诸佛菩萨。终有一日,自己定要会上一会。

因而那月宫,嬴政同样是要去的。

嬴政倾了身,以手握住袁天罡手臂,亲自将这位钦天监台正扶起。开口,仿佛是极放心、极欢喜与愉悦道:

“袁卿有此等本事,自是再好不过。不过月宫之行暂且不急,待得此番闻皇榜而来,参加科考的举子金榜题名。朕自当有所安排。如此,方得空闲。”

“至于现下,当务之急,还请袁卿带朕到地府走上一遭才是。”

陛下,我知道你很急,但咱能先别急吗?

嬴政看似亲切且不失友好的目光之下,袁天罡欲哭无泪。

第007章

事实上只要嬴政是唐皇,在这唐皇的位子上,那么按照那《西游记》中的记载,按照其间未曾提及的隐秘与谋算。那么这人间的天子,佛门想要将三藏真经传到东土的大唐皇帝陛下,终究是要往地府一行。

并且同样是在贞观十三年,是在这个仿佛是被切割和紊乱了的时间。

只是此刻的时间段内,十世修行的好人、取经人尚未出生。其父陈光蕊与其母殷温娇,更是尚未曾结缘。

距离白衣大士法驾长安,距离魏征斩龙、唐皇游地府等诸多种种事宜,尚还有十八年。

十八年啊。

贞观十三年后的十八年,还是贞观十三年。直到唐僧从长安出发,踏上西行取经路线,属于大唐贞观皇帝的年号,终是开始向前推进。

然而嬴政既然是在唐皇身上醒来,既然是提前知晓了其间的种种。那么便必然是不会坐以待毙,任凭着事情的发展,等待着泾河龙王索命之后魂游地府的那一日。

先局起手,原本嬴政对袁天罡是有其他的安排。不过在看到这位钦天监台正的时候,冥冥中的那份直觉便叫嬴政知晓,或许是时候去往那地府走上一遭。

但如何去、怎么去,却同样是一个问题。

毕竟嬴政不可能直接抹了脖子,又或者是在不修神通、不依法术的情况下灵魂出窍,以真身前往地府。好在这样的事情自有袁天罡去头疼,并不需要嬴政有过多的安排。

君王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煌煌人道、皇道气运将袁天罡一身神通术法压制之间。袁天罡终是艰难点头,给出嬴政想要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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