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世2(2 / 2)

后来村里人便说他命里带煞,谁靠近谁倒霉,没人敢收养他。这孩子,一心只钻进书里,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苛责他。

柳成烟好奇了,问到:“那他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莫英说他一开始是靠家中那亩田,后来便是为不识字的人写书信赚几文钱勉强过日子,最后他的亲戚寻了来,有人养着,他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何易阳十岁便学着邻家种菜的样子,邻居家种什么,他便种什么。

不过,他的霉运缠身丝毫未减。某年雨水充沛,家家大丰收,可偏偏就何易阳颗粒无收,因为前一晚蝗虫来袭,且只在何易阳家的那亩田里肆虐。

百来户人家,不是人人都冷血,还是有几个心肠好些的村民看不下去,便时不时将些吃的放在他家门口不远处的大树前,等村民走后,何易阳才去拿来果腹。

在他十三四岁那年,他的一个瘸腿舅舅寻了过来,看他可怜,瘦骨嶙峋,便留下来照顾他。这才能平安长大,一心只读书。

而后便是他科考之路,也从不顺利。五岁背熟无寻传,那本诸多已经及冠的读书人啃一年才能背下的书。

六岁便能提笔作诗写画,他六岁写的诗,在三丰关的秀才之间传遍了。

可他苦读十年,从未高中。

国考三年一次,他辛苦准备三年,要么赶考路上摔瘸了腿,动弹不得,错过科考。要么是科考时因邻桌作弊,他也受其牵连。

唯一一次,他高中状元,但是却因宫中巨变,王位突然易主,先前的科考制度全然推翻,他又这么错过了!

柳成烟听得认真,对他的认识变得复杂起来,一是怜悯,这人怪可怜的,活在世上就一遭,如此坎坷不顺,事事不如意。

难怪她觉得坐在破庙里看着何易阳时,会觉得他整个人是被笼罩在黑雾之中的。

二是害怕,怕自己寻坟的气运被他影响。她平日里走在各村落或是郡县之中,不停在乱葬岗或是乱坟堆中寻新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这是极其讲究运气之事,且坟中人的好坏会影响到她的养分汲取。若是惨死或者是死前怨气极强,那么她在扦插时很容易会烂根。

柳成烟想起一事,又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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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成烟怀里揣着几个馒头,往破庙赶。来时耽误那么久,回去时便加快步伐。

待她赶回去时,何易阳晕倒在草堆上。

不会吧,已经霉到坐着都能死?

柳成烟小心翼翼探他的鼻息,能感觉到气若游丝的呼吸。她又学着郎中捏着他的脉象,脉象虽弱,但人是活着的。

拉开他衣袖时,竟然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株幼柳的图案。

一个看着儒雅的寒门秀才竟然刻这种很特别的图案在手上?难道是痴迷喜欢柳树?也是够巧,图案是她的同类。

她连忙将带来的水喂给他,何易阳有意识,丝丝凉凉的水从他的唇舌间游过,浸透干涸的身心,意识慢慢回旋。

他皱着眉头睁了睁眼,眼底落下的是有些娃娃脸的姑娘,羽睫扑闪,“你醒了?”

他缓缓坐直身子,柳成烟将水壶递给他,“醒了便自己喝吧,还给你带了两个馒头,吃了吧。”

何易阳仍旧虚弱,唇色发白,伸手接过:“多谢姑娘。”

柳成烟坐到他对面,与他保持最远距离,细细打量他。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吃起馒头竟然还是一点点掰开放嘴里,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哪家贵公子。

待他体力回了些,才问到:“你叫什么?”

柳成烟左右看了看,确定是在跟自己说话,心想好家伙,这闷葫芦终于自己开口了。“柳成烟。”

何易阳‘嗯’了一声,“多谢柳姑娘的救命之恩,鄙人不知何以为报,但姑娘开口,鄙人定上刀山下火海,为姑娘了心愿。”他一穷二白,手里拿不出钱,平时靠给别人写字,回书信赚几文钱,但都不在身上。

柳成烟扯了根干草,在手上缠绕,听他一字一句说得诚恳,想起方才莫英所言的那些,笑了笑:“先欠着吧,往后你我江湖上还能相见,若是那时你飞黄腾达了,那这一命才算救得值得,报恩便那时再报。”

自然,她不觉得两人还有再见的机会,飞黄腾达一词,也是胡乱诌。

不仅她不信,何易阳也不信,他的霉运,是经过肆意绽放的鲜花,都会使鲜花瞬间败落凋零的那种。

柳成烟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你若是没大碍了,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她走破庙,看到上空被几片薄云遮住艳阳时,眯了眯眼,抬手挡在眉眼间。

她突然想起方才问莫英的话:他是怎么死的?

莫英再一次长叹气:“他是喝水被呛死的,待他舅发现时已经断气儿了。人死了,按风俗,应该要放灵柩里摆上三天三夜,作法敲敲打打送他走。但是村里的算命先生说他霉运重,不宜按常人入葬的方式。于是,他死后便立马放进棺材之中,草草埋了。”

莫英一直怜悯他,在他刚死了爹娘时,偶尔会放下吃食或衣裳在他家树下。她也怕,可是又不忍心看着这个造孽的孩子连口吃的都没有。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柳成烟什么,此处寻坟失败,她便起身去了禹都。她在路上听闻禹都的县令洪奇安家的老爹爹今日断气儿了,正好,让漫无目的的她有了目标。

柳成烟揣着身上为数不多的银两在禹都寻了家小客栈落脚,小客栈叫寻福酒楼。楼上是客栈,楼下是酒楼。

在客栈等了三日,还未等到老爹爹下葬。

她对喝酒吃饭不感兴趣,毕竟她不需要,但为了打听这老爹爹的事,便点了壶酒,几个小菜,静静坐着。

正好,她背后那桌客人在讨论此事,她抿了口小酒,故作无意的偏头看向窗外,实则是更好偷听。

柳成烟知晓的寻常人家去世,会在正屋摆上三天三夜,为其招魂,送魂,还要吊唁,看风水寻坟地,最后在第四日入土。

听身后的两人所言,她才知晓县令的老爹爹是前县令,叫洪振。因先前做县令时,为百姓做了诸多好事,谋了许多福利,一心一意为百姓。

故这回他死后,好多住乡间的百姓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前来吊唁。洪奇安便将停棺日改成七天七夜,方便百姓与他的老爹爹告别。

对他的老爹爹而言,死后还有诸多百姓不舍落泪,千辛万苦来禹都只为送他一程,也是极其有面子的一件事。

柳成烟叹口气,还要再等上三日。

她已经超过七日没有扦插进新坟汲取养分了,上回好不容易寻到了,结果是诈尸。她已经明显感觉脉虚,总是一两柱香的时辰便口干舌燥。

原先,她只要在扦插的新坟中汲取到养分,那她可一月不吃,七日不喝水。她可以在化人形时喝水补充水分,但这种方式没有在土里汲取的水分补充得实。

她正想继续听下去时,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问店小二:“小二,可否还有客房歇脚?”

柳成烟闻声回头,那可不就是在三丰关出名的倒霉书生——何易阳!

呵,这缘分,可别是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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