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登险途(2 / 2)

太阳已然西沉,最后几道红光于树梢不安分地跳动了一阵,最终还是像归巢的雀儿一样带着倦意藏进枝上挂着的那个大鸟窝后了。阮念尘抬头看了一眼天光,道:“今天先歇下罢。小白玉洁两个去找枯枝生堆火。”

“我守夜。”大女主自告奋勇。正好她也想找个机会好好研读一下自己那本日记。

两名惨绿少年嘻嘻哈哈笑着走远了,叶玉贞便把头发一拨,随随便便地往树干上一靠,掏出那本手记翻看起来。阮念尘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好擦起了自己的扇子。他这把扇子是上好的紫檀乌木制成,每一条扇骨都藏有暗格,内中放着毒针、药散、透骨钉等。平日打斗就当短兵器用,攸关时内中藏的暗器往往可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这折扇是她自设中附带的,没想到穿越后竟能原样复刻一把,和想象中的分毫不差。包括他的一身武功,穿书后也是依照设定出现在了他身上。身畔玉贞抬肘弄了几下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哼着歌,他像要斩杀什么不存在的敌人似的,将手中的折扇狠命往下一劈,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末了却又微微一滞,像是不知道干什么了,将扇子用两根手指挑着抛弄把玩起来。

没一会儿,又听见了两位小辈的说笑声,只见两人抱着柴于林中走了过来,白木生的手中还提着一只野兔。

“哟,挺利索呀你俩。”叶玉贞把册子一合,笑着迎上来。

“那必然,这不是为了让哥哥和阮前辈赶紧吃上热乎饭嘛。”

玉洁与白木生迅速摆开家伙,又是笑又是闹呀的将林中肃穆的气氛冲得一干二净,及至到了睡下的时候她又耍起了小脾气,一会嫌这里硌一会又说那样不舒服,好容易到了后半夜才安生下来,橘色的篝火成了暗夜中唯一还在活动的东西。

叶玉贞背靠树干,低头翻阅那卷册子,篝火毕毕剥剥的响声与其余人均匀的呼吸声一时一时地送入她耳中,火光使她的脸一半晕上了柔和的线条,另一半则隐在黑暗里,随着火苗的跃动那光与影的界线不住在她脸上争持着领地,仿佛她本人的魂灵正在两个不同的次元中摇摆似的。风拂过她的发梢,一两颗明星在她的头顶闪动。看了一会儿,她似又想起了什么心事,抬头望着被枝条切割的支离破碎的月出神。

“...叶玉贞。”阮念尘极低的声音忽然传来。

“嗯?”她侧了侧头,并没挪开视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睡一会吧,下半夜我来守。”

“没事,我不困。”

沉默了一会,阮念尘又道:“别陷进去了。”

叶玉贞“噗——”地笑了一声:“什么嘛,我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啦。”阮念尘便不再言语。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夜枭的咕唧。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如此,几人一面赶路一面轮流值夜,确定下来的事有这几桩:首先,从落单那人一路向东逃的举动可以推测出那黑圆球状的传送符只能将他们送“走”,而不能将他们送“来”,所以敌人来袭也应是以行路的方式到来,守夜的人需时时登高注意一下远处。

经过这些日子,叶玉贞对那本册子的内容,也就是自己的过去,也差不多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她没想到自己幼时竟接受过系统的仙门教育;原以为自己就是个草莽英雄,可她的经历当真是曲折又...狗血。尤其是那个男主,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醉如痴地迷恋上一个人,一个男子。她只是个刚上高中的学生,并不曾与异性有过什么特殊的接触,对美好的情爱也仅停留在幻想层面,及至她要代入生活中真的出现了这么个人,她只觉得非常怪异,像强塞给她什么东西一样。

她从师的那所仙府,惜剑门,每年都会于民间招收一批学生,她由于天赋异禀被选中,入了仙门,而带领她的,便是上届最优秀的师兄——冷瞳冷怀璧。他不遗余力地照拂她教导她,将自己的本事倾囊以授,而她对这位冷师兄也是充满了孺慕之思,可冷师兄身边早已有了一位佳侣,是与他同届的一名师姊,姓陈名碧倾,剑术武功都可与冷怀璧并驾其驱,同门都说,这是一对少年璧人。况且自从冷怀璧之后的两届该派就不再招收女弟子,她是由母亲缠上束胸,假充男儿送进来,的所以连那点‘孺慕之思’她也只能咽进肚里!

(看到这里,叶玉贞被一口果肉噎得翻起了白眼)

后来,她与冷师兄及他手下的另几个小徒一起为祖师爷煎药,不知是因前一天下山除祟劳累过度还是熬夜用功太晚所致,冷师兄所煎的那份竟放错了一味药,把有剧毒的六星草与大补的三菁竹弄混了,及至她把药端进去才发现。这可是重大疏忽,她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冷师兄平日待她那么好,万一他被治罪或被撵出去怎么行?于是年幼的她便做了悲壮又大胆的举动:乘祖师爷没看见,她把她的药罐与师兄那份偷偷掉换了位置...最终她成功顶下了师兄的责任,因而被开除。她至今记得,她所倾心的冷师兄把她亲手领出山门时失望的眼神。

“...真他妈的蠢!”这是叶玉贞看完这段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本来,作为教派的得意门生,这点过错也许根本不至于使他受罚,但她这个没资历的童生会。而且她完全可以假装把那罐药打翻,使祖师爷不至喝下去而中毒,也可以减轻责任的嘛...她能看出自己在撰写这本回忆录的时候也是带着苦笑与无奈的心情的。毕竟人小的时候,往往免不了凭着那颗幼稚又真诚的心做点傻事出来。

在她下山回家后不久,母亲去世,她与同龄的妹妹相依为命,上山劈柴下灶烧饭,同时还没忘了勤于练武,将五年中在仙门里学到的东西与自己后来琢磨出的野路子招数教与妹妹,后来姊妹长大成人,两人便开始女扮男装,打着“玉面兄弟“的旗号开始在江湖上活动。后来的内容便都是对两人生活琐事的记载,读来有趣,但似乎没什么重要内容了。她怕遗漏了什么情报,依旧每个夜班耐着性子读下去,反正长夜无聊,权当消遣了。

这一晚几人留宿山中,又轮到叶玉贞值夜。走了一天的崎岖山路,大家着实都有些累了,不一会就东倒西歪地睡成一片。几人找的位置甚好,位于一块断崖边的巨石后,既背风,视野又佳,站在崖边一瞭望,山下的一切便尽收眼底。叶玉贞守了多半夜,周围一直没出什么可疑的动静,她便稍稍放松了警惕。按点察看了一遍崖下后她翻起了册子;不一会又到了该巡察的时候,但她没挪窝,而是就这么看了下去,不知不觉,她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她几次试图让自己摆脱困倦,均以失败告终...忽然,她手中册子上浓墨书就的小字开始扭曲,缠结...她一开始还昏昏沉沉地木然全无反应,几秒后才猛地清醒过来,可已经迟了,一道黑雾从书中窜出,她才张口要呼,只觉胸口穴位一麻,登时身体一软,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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